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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喜用很冷靜的聲音答道：&ldo;骨頭沒事兒就好，要不然我可沒地方給你找大夫去。&rdo;然後她神情不善地又問：&ldo;你什麼時候走哇？&rdo;美男子苦笑了，&ldo;今夜肯定是不成了。大姑娘，收留我一夜行不行？&rdo;茉喜本來也沒打算讓他冒險往外走。十五歲了，她也知道男女有別‐‐好些禮數規矩她都知道，她不知道的，鳳瑤也會教給她，但知道歸知道，她不往心裡去。一彎腰吹熄了桌上油燈，她轉身走到窗前收了她的臨時窗簾，然後回到美男子面前，她開口說道：&ldo;你起來，咱們進裡屋待著去，裡屋有炕，炕上坐著舒服。&rdo;美男子因為過於驚訝，所以一言未發，順著茉喜的指揮站起來，做了個金雞獨立，同時心中暗想：&ldo;這丫頭是缺心眼還是怎麼的？這膽子也太肥了！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看院牆該是一戶大宅院，怎麼進來之後就只遇上了這麼個野狐狸似的丫頭？&rdo;美男子一邊暗暗撥打著算盤，一邊單腳跳進了裡屋。摸黑脫鞋爬上了炕，他得到了一床薄被。裹著薄被往炕角一偎，他清了清喉嚨，隨即說道：&ldo;我姓萬，大名叫萬嘉桂，是第十八混成旅第二團的團長。上個禮拜我代表我們旅長來了北京，和陳司令談判，沒想到姓陳的忽然翻臉，竟然要置我於死地。我身邊沒帶幾個人，不是對手，要不然也不至於逃得這麼狼狽。&rdo;茉喜圍著一床褥子蜷縮在涼炕的另一角，圍得很緊，是個防禦的姿態，不知道防禦的是萬嘉桂，還是防禦自己‐‐她一旦撒起了野，往往會把她自己也嚇一跳。&ldo;你是長官？&rdo;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靜夜中響起，聲音很輕很軟。她還不知道自己也有這麼嫩的一把小嗓子，&ldo;是不是天天坐汽車，汽車門外還站著大兵的那種大軍官？&rdo;萬嘉桂猶豫了一下，隨即答道：&ldo;就算是吧！&rdo;然後他又問道：&ldo;你呢？&rdo;茉喜縮在褥子裡，腳指頭蜷著，手指頭攥著，整個人有種森森然的緊張和喜悅，&ldo;我叫茉喜。茉莉花的茉，喜歡的喜。&rdo;萬嘉桂立刻問道：&ldo;你喜歡茉莉花？&rdo;茉喜在黑暗中搖了頭，&ldo;我不喜歡，我喜歡大花，紅的。&rdo;萬嘉桂聽她說話還帶著孩子氣，便順勢問了他最關心的問題：&ldo;這兒是你的家？&rdo;茉喜這回思索了一下，思索的成績是這樣一句回答：&ldo;我爹活著的時候，屋裡屋外全是我的家；我爹沒了，屋裡是我的家，屋外是我二叔二嬸的家。&rdo;萬嘉桂一聽，立刻全明白了。高牆大院是沒錯的，自己並未判斷錯誤，只不過是誤打誤撞，跳進了一戶家中家。而涼炕那邊的野丫頭，原來還是個小可憐。萬嘉桂在涼炕上坐得越久，越感覺焦慮，因為發現自己的左腳踝越來越疼，已經腫得變了形。他是急於出城的人，在城內耽擱得越久，越有危險，尤其是躲在了這戶家中家之中，縱是城外來了援兵，也沒法子把自己找出來帶走。&ldo;有沒有能治跌打損傷的藥？&rdo;他小聲問茉喜，&ldo;我這一下子好像是傷得不輕。&rdo;炕那頭的黑影子窸窸窣窣地動了，是茉喜使了一招金蟬脫殼，從她那圍作一堆的褥子裡爬了出來。萬嘉桂在黑暗中坐得久了，窗外月亮又大，所以他已經很能看清房中情形，尤其是能看清前方正在逼近的茉喜。四腳著地的茉喜垂著兩條半長的辮子，到萬嘉桂面前蹲了起來，萬嘉桂低頭再一瞧，看見茉喜腳上穿著襪子，襪子是舊襪子，並且是挺好的舊襪子，腳背上面印著一溜小碎花，大腳趾頭那裡則打了很粗糙的大補丁。茉喜蹲在夜色之中，自以為萬嘉桂看不見自己腳上的大補丁，所以頗為坦然自信。伸手一掀棉被，她把手探向了對方的腳踝，&ldo;我瞧瞧。&rdo;萬嘉桂嚇了一跳，連忙向後一縮，&ldo;別。&rdo;茉喜莫名其妙地抬了頭，&ldo;別？&rdo;萬嘉桂在黑暗中答道：&ldo;男女有別，你都十七了，我哪能‐‐&rdo;不等他說完，茉喜放暗箭似的搶著開了口，&ldo;知道男女有別，你還往我屋裡進？&rdo;女的這麼一說，男的當即委屈了，&ldo;進門之前我還以為你是個小丫頭片子呢！&rdo;茉喜對於&ldo;丫頭&rdo;&ldo;小姐&rdo;之類的詞最是敏感，因為自認為應該是個小姐，可是偏偏活成了個丫頭，並且是冷宮裡的丫頭。惡狠狠地瞪了萬嘉桂一眼，她從牙關中擠出了話，&ldo;丫頭就丫頭，幹嗎還要加個片子？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