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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提沙在林子裡,就像魚兒在江河裡那樣自在。任何在他眼前出現的活物,除了蜘蛛螞蝗之流,幾乎可以全部被他獵為食物果腹。緬甸政府軍在受到了一點小挫折後重整旗鼓,撒開大網進入林子,漫山遍野的搜尋顧軍蹤跡‐‐然而顧軍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就此無影無蹤。緬甸士兵佔領了耶林壩子,所得到的戰利品只有倉庫中成捆的嶄新軍裝,以及一點點潮溼發黴了的米麵。軍火沒有,彈藥也沒有,顯然是被顧軍盡數運走了。可是運到哪裡去了呢?就算顧軍是一群飛鳥,也總要在天空留下翅膀掠過的影子啊!就在這政府軍萬分困惑之時,顧軍已經偷偷穿過雨林離開耶林地區,遷徙到他方去了。顧雲章想去泰北‐‐當初他為穆先生保鏢之時,曾經留意過那一片地區的形勢,感覺非常亂套,正適合自己生存;然而段提沙聽了這話,幾乎就是大驚失色,萬分的不願意。段提沙不想走,他是此地的地頭蛇,只要有槍有兵,他就一定能夠平平安安的活下來,無論是政府軍還是僱傭兵,都不能奈何他。況且他是土司兒子的出身,儘管土司家族早已灰飛煙滅,不過本地的撣族百姓們就是認這個,那幫撣族士兵就是肯心甘情願的給他賣命。有這樣肥沃的土壤供他生長壯大,何必還要跑泰北?況且真到了泰北就萬事大吉了?段提沙有想法,但是不說,尤其不和顧雲章說。他想做將軍的情人,不想做將軍的參謀‐‐為了公事影響私情,那著實是不上算。他不說,他讓下面的撣族士兵去找杜楚夫說。杜楚夫體諒這些人不願離開家鄉的心情,倒沒想到是段提沙在搗鬼。因為對此他也是沒轍,所以只好轉而去向顧雲章求助。顧雲章對此也是無計可施‐‐如今他根本就是在領導著一幫外國人在打仗,而那幫撣族青年一心想要扛槍吃糧,對顧雲章本人倒並未存有什麼愛戴之心。想愛也愛不起來,顧雲章生的高挑白皙,說起話來像蚊子叫,從外貌到語言到思維方式,沒有一處和他們相通‐‐這讓他們如何去愛? 易幟這一日,隊伍走到了一處寨子中歇腳,因見這寨子還算富庶,就勉強自己勤快一番,動刀動槍的把寨子給佔下了。這時顧軍上下的形容都已經狼狽不堪,看起來有如一隊窮兇極惡的山魈。佔領此地後這些人所做的躺在寨子頭人的臥房裡,四仰八叉的伸展了手腳。這時段提沙走進來,見狀就也擠上竹床,同顧雲章並排仰臥了。兩人不說話,一起睜眼望著天棚,良久後心有靈犀的一起翻了身,變成了四目相對的姿勢。段提沙定定的凝望了他片刻,隨即伸手將他攬進懷裡。顧雲章很疲憊。把臉埋在段提沙的胸前,他感到了一絲溫暖,同時又覺著身上輕鬆了好些。段提沙永遠充滿著旺盛的生命力,野心勃勃興高采烈,那股子勁頭有點像年輕時候的海長山;只是海長山那人有點欺軟怕硬,段提沙則不然。段提沙的性情稱得上活潑開朗,如今也很少欺凌侮辱他人。邵光毅和杜楚夫時常會在顧雲章面前講他的壞話,他心裡知道,可是在顧雲章面前從不解釋抱怨,總是擺出坦蕩快樂的樣子。他越是如此,顧雲章心裡越是看重他。這時光要是倒退十幾年二十年,就算段提沙好成了一朵花,顧雲章也不會多看他一眼,因為自己正值青春年華,單槍匹馬就能打出天下來。可是現在不成了,顧雲章年輕時仗著身體好,往死裡遭罪;終於將自己禍害出了一身傷病。當著下面士兵,他硬撐著不肯示弱;所以雖然外人看他還是銅皮鐵骨,其實他早已支援不住,全是咬緊牙關在苟延殘喘。這種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顧雲章對此事實抱有著一種恐慌的情緒‐‐誰都可以病、可以老,唯獨他不行。他是林中的野獸,一旦脫落了尖牙利爪,那就再無生存的資本了。然而老天垂青,居然把個段提沙送給了他。顧雲章從未奢望著段提沙會長久的愛戀自己,他只希望對方可以念著這點情誼;等到自己衰朽老邁之時,能給自己吃上一口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