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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章現在已然成為了滿洲國中一個抗日的符號,符號即榜樣,榜樣即號召,號召即力量。死掉的榜樣將永遠是榜樣,而滿洲國不需要這樣的榜樣!所以要讓他活,好好的活,讓民眾們看看,看看抗日英雄顧雲章是怎樣吃著滿洲國的飯食,住著滿洲國的房屋,領著滿洲國的俸祿!日本人要讓顧雲章這個榜樣活著坍塌掉,變成廢墟,變成歷史,變成笑話!政府的思想總是深邃連環的;可顧雲章此刻依靠樹樁坐在泥水裡,心中唯有一片空蕩。他不悲傷,不恐懼,他是沮喪。他此生唯一的偉大事業已然畫上句點,他失敗了。他生於泥塗,長於市井,臭名昭著,卑微如塵;只有這場戰爭讓他一度感到了自己的不平凡‐‐可終究還是失敗了。有士兵衝下山去,一刀捅死一名日軍,隨即被子彈打成了篩子。一名偽軍探頭探腦的爬上來,顧雲章一眼覷見了,身體沒動,抬手一槍正中那人的眉心。屍首咕嚕嚕的滾下去,不遠處的草叢中起了低低的驚叫,原來敵兵已經近在咫尺。一個小兵氣喘吁吁的爬過來,費力的起身跪在了顧雲章面前:&ldo;師座,他們上來了。&rdo;顧雲章半閉著眼睛,方才那一槍竟是耗盡了他的體力。小兵從腰間拔出手槍,雙手捧著送向顧雲章,同時聲音顫抖的請求道:&ldo;師座……你幫幫我吧。&rdo;顧雲章緩緩轉動了眼珠,望向那個小兵。小兵滿臉是血,一邊耳朵都被火燒焦了。顧雲章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從他手中接過手槍,竭盡全力的舉槍抵住了他的額頭。那小兵咬住牙關,緊閉了眼睛。顧雲章笑了一下,而後拼命扣動扳機。小兵的腦漿崩了他一手一臉。抬袖子抹了一把,他低聲自語道:&ldo;跟我的都沒有好下場。&rdo;隨即他將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草叢裡驟然站起一排日本兵,離弦之箭一般竄起來猛撲向顧雲章。在&ldo;咯噠&rdo;一聲輕響之後,那把空槍被一名日本兵奪過來遠遠扔開,而顧雲章則被五六個人合力死死按倒,頭臉都撲進了泥水中。&ldo;顧雲章!&rdo;一個處在變聲期的小日本兵站起來,扯著破鑼嗓子欣喜若狂的向山下呼喊:&ldo;顧雲章!顧雲章!!&rdo;他只會講這三個字的中文,所以不知疲倦的放出刺耳聲音,以宣洩這種大獲全勝的快樂:&ldo;顧雲章!顧雲章!!&rdo;附近的日本兵蜂擁而至,全都來看顧雲章。這時一名戰地記者也從後方擠上來了,端著相機用日語大聲指揮了一通。閒雜士兵立刻散開,而那率先衝上來的幾名日本兵則圍著顧雲章蹲成半圓,一人一隻手按住他,同時扭臉面對鏡頭,露出燦爛笑容。一張照片拍完後,這幾人又把顧雲章從泥裡薅起來押在身前,讓相機記錄下顧雲章被捕時的狼狽相,以及自己當時的英姿。顧雲章此刻已然昏迷,人事不省。兩名中佐級別的軍官一路飛跑上來,氣喘吁吁的停在了顧雲章面前。那戰地記者見狀,就又招呼了一聲。軍官在確定眼前這人的確就是顧雲章後,登時快活的爆發出一陣大笑;然後命令士兵把顧雲章架起來,自己則昂首挺胸站在旁邊,手拄軍刀面向了鏡頭。漫山遍野的日本兵都在歡呼:榮耀啊,天皇萬歲!而由中國降兵所組成的游擊隊們,則是各自拎著槍低下了頭。日本士兵快速卸掉了顧雲章身上的槍支和子彈帶‐‐子彈帶是空的,一支手槍也是空的,只在一杆步槍裡面還剩有一發子彈。他的頭髮長已過耳,浸滿汙泥;半截手臂從散碎了的衣袖中伸出來,枯細如柴;兩邊面頰深深凹陷下去,青灰瘦削似鬼。日本軍醫趕上來拿出一瓶葡萄糖水,捏開他的嘴唇強行灌入;隨即有士兵捆綁了他的手腳,將他抬起放到了擔架上。照片在翌日清晨就登上了滿洲國內的大小報章,先讓民眾們瞻仰一下這治安毒瘤的尊容‐‐破衣爛衫、骨瘦如柴、氣息奄奄、骯髒不堪。而在這天下午,也就是顧雲章剛被抬回日軍營地之時,趙興武被日本軍官找過去,讓他再認一認這俘虜的身份。雖然日軍早從照片和通緝令上見過了顧雲章的面貌,可畢竟不是熟人,不敢百分之百的打包票。趙興武一眼瞧見躺在地上的顧雲章後,頓時就哭著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