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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傲城並不想帶著小杰出門‐‐世道不好，路上不太平，帶著個瞎孩子太累贅；不過家裡一個管事兒的人都沒有，真要是把小杰留給聽差老媽子，彷彿也的確是不大合適。沈傲城給顧雲章發去了電報，詢問他如今的住址，要前來領走兒子。顧雲章在三天之後給了回應，卻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表示要去火車站迎接他。沈傲城一直覺著這顧雲章有點畜生氣，沒想到這回還懂禮了，就也不在客氣，當即回電說明了自己所乘列車的車次。如此又過了兩天，沈傲城領著小杰上了火車，直奔本溪湖市。沈傲城猜到以顧雲章的來歷和本事，如果想要從日本人手中討名利，並不是為難的事情；所以在車站中與他見面後，也並未對他的排場感到驚訝。顧雲章是從來不理睬小杰的，對沈傲城也親切的有限。站在汽車門前，他欲言又止的看了對方兩眼，又下意識的搓了搓手，末了也還是沒話說，自己拉開車門做了個請進的手勢：&ldo;你上車吧。&rdo;沈傲城見他雖然穿戴體面，瞧著像個公子哥兒似的，然而一開口還是帶著點野蠻意味，藏頭露尾的顯出了本來面目。顧雲章陪著沈家父子擠在了後排座位上。小杰怯生生的依靠在他父親懷裡，路上一聲不吭；而沈傲城很泰然的居於中間，先是同顧雲章聊了兩句閒話，隨即就問道：&ldo;我家那老大是不是又淘氣了？&rdo;顧雲章緊挨他坐著，聽聞此言就眼望前方答道：&ldo;是。&rdo;沈傲城一手摟著小杰，繼續問道：&ldo;他傷的重不重？說是折了骨頭？&rdo;顧雲章鎮定答道：&ldo;是的……摔了一跤，斷了小腿。&rdo;沈傲城這回真真切切的聽到噩耗，不禁心痛的&ldo;哎喲&rdo;了一聲，蹙著眉頭嘆道：&ldo;這孩子，這孩子！我早就說他走起路來連跑帶跳的，沒個樣子，可他從來不聽我的話！&rdo;隨即又轉向顧雲章：&ldo;是怎麼摔的跤？醫生怎麼說？以後會不會落下殘疾啊？&rdo;顧雲章見他這樣關切，心中就感到十分的不以為然，覺著沈天理不配受到如此疼愛。&ldo;沒事……&rdo;他漠不關心的答道：&ldo;不用擔心。&rdo;沈傲城在顧宅二樓，看到了自己的長子。沈天理神情木然的委頓在輪椅中，身上套著一件薄綿便服，面色極其蒼白。看到沈傲城後，他動作僵硬的仰起頭來，輕聲喚道：&ldo;爸爸。&rdo;沈傲城以為他這回是遭了罪，精神上隨之受到創傷，所以有些萎靡不振。快步走到輪椅前，他彎下腰撫摸了兒子的肩膀手臂：&ldo;老大，你這麼大的人了，還這樣不小心……從哪兒摔下來的，怎麼連骨頭都斷了？&rdo;沈天理斜眼望向顧雲章，見他正死盯著自己，便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ldo;我、我是自己從二樓露臺上掉下來的。&rdo;沈傲城活了四十多歲，先前又走南闖北，何等精明；此刻他見兒子神情有異，說話時嘴唇都在顫抖，絕非是個單純摔傷了的模樣，心中就大起狐疑；但是表面不動聲色，只直起腰來，回身向顧雲章搖頭嘆氣道：&ldo;老弟啊，我這個兒子真是讓你費心照顧了。這樣，我也不久留了，下午好像是有往北平去的火車，我這就帶著他走吧！&rdo;顧雲章知道他是略有察覺，不過方才同行了一路，聽他和藹的絮絮叨叨，那感覺十分溫暖舒適，倒讓他一時不捨得放沈傲城離去了。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他只能保證不讓自己和沈傲城當面撕破臉皮；等到沈傲城離了他的掌握，再從沈天理那裡得知了事情真相，那大概以後兩人就真會變成陌路了。反正是註定要一刀兩斷，那不如把期限再向後拖延幾日。顧雲章一直對沈傲城抱有好感‐‐他難得能對旁人存有善意的。&ldo;急什麼？&rdo;他陰惻惻的正色答道：&ldo;天理的腿上還打著石膏，現在也不便上火車。留下來住幾天吧。這房子很大，夠你住的！&rdo;沈傲城勉強笑道：&ldo;你老弟不要和我多禮，我們來日方長，過一陣子再來叨擾也是一樣的。我從來不和你生份，你還怕我是在胡亂客氣嗎？&rdo;顧雲章忽然就有點氣急敗壞了：&ldo;不許走！你不給我面子麼？&rdo;然後不等沈傲城出言，他氣勢洶洶的向旁邊聽差一揮手：&ldo;把他給我推走！然後下樓去收拾客房！&rd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