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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狐狸似的東西既然指望不上,那麼就只好換個方向求援了。如今這個年頭,民怕官,官怕兵,將軍大帥們說一句話,頂得上旁人說一萬句。為今之計,是要把那個看不見的敵人先揪出來,然後對症下藥,搬動一尊手握重兵的大佛來當和事老。何養健是個行動派,尤其到了此刻,更是不能坐以待斃。不眠不休的行動起來,三天之後,他奔了天津去。這一趟,他是要找白子灝的爹、白大帥。然而,他根本沒看見白大帥。白子灝出面接待了他,閒閒的告訴他:&ldo;你來得不巧哇!老頭子到保定練兵去啦!&rdo; 兩種心思(三)何養健坐在白子灝面前,三言兩語的交談過後,他感覺自己是受辱了。白子灝的屁股的確是挨著沙發的,然而上半身東倒西歪的,幾乎就是癱在了繡花靠墊上,兩條腿則是伸得奇長,一會兒叉子似的左右分開,一會兒又翹成麻花一樣的二郎腿。從來沒人這樣對何養健說過話,何養健知道這人沒規矩,可是隻要他不瘋不傻,就不該散漫到這種程度。除非,他根本沒拿自己當個正經人物來看待。但是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該說的話還是得說。雙手搭在膝蓋上,何養健不是軍人,但正襟危坐的有軍姿:&ldo;白老弟,既然大帥不在天津,那麼可否勞你幫個忙,為我向大帥捎一句話?我知道大帥軍務繁忙,我本不該為了個人瑣事擾他老人家,只是事出緊急,只有他老人家出面說一句話,我全家才能度過這一道難關。&rdo;白子灝歪著腦袋盯著他,待他話音落下了,白子灝忽然咧嘴一笑:&ldo;求我啊?&rdo;如今他無論說什麼,何養健都鐵了心的認了忍了,逼著自己還他一個笑容,何養健拼盡全力,想要儘可能的低聲下氣:&ldo;我如今走投無路,你老弟就是我的救星了。&rdo;白子灝剛要說話,一個副官模樣的青年卻是輕手輕腳的進了客廳,走到白子灝身旁彎腰說道:&ldo;少爺,您昨天看上的那架多寶格,人家已經送過來了。您是現在讓人把它抬進來,還是等您會完了客再說?&rdo;白子灝伸手一指何養健,扭頭告訴副官:&ldo;現在搬吧,老何也不是外人。&rdo;副官領命而去,不出幾分鐘的工夫,幾名小勤務兵抬著一架紫檀多寶格,笨手笨腳的進了客廳。客廳內陳設極多,這架多寶格又是大而沉重,小勤務兵們走也不是停也不是,進退兩難的直晃。白子灝回頭看了看,隨即轉向何養健,忽然笑道:&ldo;哎,你不是力氣大嗎?你幫個忙,給我把它擺到那個角去!&rdo;何養健腦子裡&ldo;嗡&rdo;的一聲。但他還是答應一聲,站了起來,同時就聽白子灝對著小勤務兵們笑道:&ldo;你們讓一讓,讓何少爺抬它。何少爺了不得,抬桌子跟玩兒似的,比你們強多了!&rdo;然後他追著何養健扭頭追問:&ldo;老何,聽說你有倆妹子,我問你,你那倆妹子是什麼款式的?像你還是像你表妹?要是像你表妹,你就給我介紹介紹;要是像你那就算了,人高馬大的娘們兒我可受不了,去年在哈爾濱弄了倆白俄女的,我操,看著那麼白,其實一身粗皮,全是小黃毛兒,瞧著還沒你嫩呢,玩了不到一個禮拜就膩歪了。&rdo;何養健緊咬牙關,一聲不吭的把多寶格抬到客廳角落裡,靠牆放好了。白子灝這時又道:&ldo;我說,你那個表妹平時都幹什麼?幹閒著?那麼招人疼的小模樣,閒著多可惜啊!你給我倆再介紹介紹,上次可能是有點誤會,她大概當我是壞人了。&rdo;何養健走回白子灝面前坐下來,不接他的話,只問:&ldo;那麼大帥那裡‐‐&rdo;話沒說完,因為白子灝忽然欠身湊到他面前,伸手給了他一個嘴巴:&ldo;別跟我裝聾,我說你表妹呢,你往老頭子身上拐什麼?&rdo;這個嘴巴打得很俏皮,輕輕的,介於打與摸之間,誰也不便為了這玩笑似的一巴掌翻臉,然而誰也都知道這一巴掌不是玩笑。何養健雙手緊緊抓著褲子,就感覺自己的呼吸驟然變得灼熱,視野也隨之變得模糊搖晃。他幾乎懷疑自己是要哭了。失控一樣的霍然起身,他扭頭就走。高傲了二十幾年,現在讓他受這麼個浪蕩子的侮辱,他受不了!夢遊一樣的,何養健回了北京。從天津到北京,他一直是恍恍惚惚的。到家之後他也沒有去見母親,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小洋樓裡。獨自坐在書房裡,他發了片刻的呆,然後忽然咳嗽一聲,震出了兩行很熱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