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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養健先前從來沒有正眼瞧過商販一流，如今看著玉恆的所作所為，他忽然發現這活簡直不是人乾的‐‐首先，玉恆每隔個兩三天就要進一次城，他進一次城真如同西天取經一般艱難，又要下山，又要擠長途汽車，又要趕集似的前往大市場，大市場內人山人海，想要在裡面買出便宜貨來，自然又是一場硬仗。如此來回一趟，足以把人累癱，但玉恆不能癱。玉恆回來還要給他洗衣做飯。何養健雖然對著孩子怨氣沖天，可是到了這個時候，他也實在是沒有那硬充老太爺的狠心了，幸而他也過過一段時間的苦日子，起碼能夠生活自理。&ldo;唉……&rdo;他在得知玉恆這麼辛苦，卻只能賺些小錢之後，心中就很不好受：&ldo;你若是和我留在天津，何至於受這份苦？&rdo;玉恆坐在他面前，狼吞虎嚥的吃飯：&ldo;我在天津，你罵我遊手好閒，沒出息，現在我自食其力了。你還是一句好話都不肯給我。&rdo;&ldo;我是認為你這條路走得不對，沒有前途。&rdo;&ldo;那你說我能幹什麼？我要學問沒學問，也不會打算盤，你讓我找個地方當學徒，我還受不了那份氣。我看我現在這條路走得就挺好，自由自在的，也沒人管我。&rdo;&ldo;那你一輩子就靠賣襪子為生了？&rdo;&ldo;等我攢夠了錢，我就乾點兒大生意去！我現在賣襪子，就一輩子都賣襪子啊？再說我已經不賣襪子了，我現在改賣襯衫了。&rdo;何養健沉默半晌，末了低聲說道：&ldo;可惜我那些財產，全留在天津了。我若是能帶出十分之一來，也能讓你安安穩穩的當個少爺。這些天我看你過的這種日子。很是看不下去，你活到這麼大，哪受過這樣的累？&rdo;玉恆聽了這話，卻是低頭一笑：&ldo;我年輕，不怕累。你覺著我遭了罪，其實我沒事兒，我還覺得現在這樣挺好。該賣力氣就賣力氣，該休息就休息，心裡沒心事。再說……&rdo;他沉吟了一下，吮著筷子頭，像是有些猶豫，不好意思開口：&ldo;再說……我有個想法，就是將來多賺些錢，也開個公司，還讓你做總經理。你在天津當總經理，不是還有日本人管著你嗎？這回咱們自己開公司。你最大，你說了算，那多痛快？&rdo;何養健聽了這話，雖然認為這還是孩子話，可是念他這一份真心可貴，也就點了點頭，不再打擊他了。如此又過了幾日，何養健忽然又發現了新的問題：&ldo;我們這些天的生活費，都是你從你媽那裡要來的嗎？&rdo;玉恆當即搖了頭：&ldo;我才沒要！我只向她借了買房子的錢。自從搬過來之後，我可沒拿過她一分一厘。&rdo;&ldo;那我們這些天的吃穿用度，花的是哪裡的錢？&rdo;&ldo;我賺的呀！&rdo;何養健拍了拍身上的嶄新綿袍：&ldo;胡說八道，你靠著賣襪子，能置辦出這些東西來？&rdo;他這話說的是有原因的，因為這件綿袍的樣式和料子都相當不錯，即便放在天津，也便宜不了。除了綿袍之外，他和玉恆二人，一個大男人，一個大小夥子，每日能吃能喝，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ldo;不是我賺的，還是我搶的？&rdo;玉恆理直氣壯的反問：&ldo;你當我天天早出晚歸，是出門做山賊去啦？&rdo;&ldo;你說實話！&rdo;&ldo;不信你問小黛去！&rdo;這話剛說完，小黛還真來了，她斜挎著一隻布書包，穿著平底靴子和短衣，乍一看像個大童子軍。何養健立刻問道：&ldo;小黛，你知道玉恆每天都在做什麼嗎？&rdo;小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玉恆，然後答道：&ldo;他在做生意呀！&rdo;何養健看著小黛的臉‐‐小黛這孩子不像是個會撒謊的，而且看她那誠摯的表情，當真是認為玉恆在&ldo;做生意&rdo;。&ldo;你……你白天是一直和他在一起？&rdo;小黛又一點頭：&ldo;是啊。&rdo;何養健低下頭，認為小黛所言不虛，因為她腳上那雙靴子很有一點飽經風霜的意思，一看就是走了許多山路，靴子尖已經踢破了皮。&ldo;哦……&rdo;他對小黛是很和藹的：&ldo;那一定很辛苦吧？&rdo;小黛繼續點頭：&ldo;是啊，我媽說我倆都要在山裡走成野人了。&rdo;&ldo;你媽‐‐令堂也知道？&rd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