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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戴其樂的任何決定,杜寶蔭都是百分之一千的贊同。 生存杜寶蔭,一個人,行走在重慶市內的大馬路上。這是一九三八年的七月,他穿著一件略顯骯髒的藍布長袍,短頭髮也有些凌亂,小白臉瘦成了瓜子型,因為沒血色,所以越發顯得眉目濃黑、眼暈烏青,是一種病態的描眉畫眼。自從在武漢戒掉鴉片煙癮之後,他大概是傷了元氣,身體就一直沒能恢復過來,始終是弱不禁風,可是又沒有什麼具體的病症,和戴其樂還不一樣。他們耽擱在武漢時,戴其樂還沒病的像現在這樣重,至少還有力氣能夠用繩子把杜寶蔭捆起來。他緊緊摟著鬼哭狼嚎的杜寶蔭,斬釘截鐵的放出話來:&ldo;你要是能戒,就戒;戒不了,我抱著你跳江去!&rdo;杜寶蔭在撕心裂肺中聽到了這句話,就嚎啕大哭著下定決心,要戒。杜寶蔭在戴其樂的高壓控制下,硬是戒掉了鴉片煙癮,那種痛苦,真是活扒皮。虧得他年輕,剛滿二十歲,生命力像野火一樣蓬勃,死去活來的,竟也熬了過來。熬過來,就好了。杜寶蔭,一個人,抱著一隻小木箱,拐進了一條小巷。挑了一塊乾淨地方席地而坐,他開啟了木箱,箱中整整齊齊碼著十幾盒香菸。他用衣袖擦拭了煙盒上面的薄薄灰塵,然後就以手托腮歪了腦袋,靜靜的向巷子裡望去。他這做的,正是賣菸捲的生意。巷子裡很安靜,一個小時後才有顧客出現。顧客是位住在巷中陋室內的公務人員,姓李,彷彿是很拮据的,買最便宜的&ldo;神童&rdo;牌香菸。杜寶蔭收錢,遞煙,動作因為簡單,所以倒也流暢。李先生接了那一包香菸,隨口問道:&ldo;小老弟,你哥哥的病好些了嗎?&rdo;杜寶蔭抬頭對著他微笑,笑的很悽慘:&ldo;沒有,我買不到磺胺。&rdo;李先生嘆了一口氣:&ldo;現在這重慶市面上,最缺的就是西藥。磺胺這東西,尤其是不好弄到,而且又貴到了天價……&rdo;他沒有把話說下去,一邊拆那煙盒,一邊搖著頭向前走去了。杜寶蔭把胳膊肘支在箱沿上,手掌托住下巴,他繼續向巷子深處望去,希望可以多等來幾位主顧。戴其樂也許快要死了,其實這一路上都一直是在硬撐。他們花了無數的錢去購買西藥壓制病情,現在錢用盡了,藥也買不到,兩個人都要撐不住了。重慶多陰天,不知不覺的,天上飄起了小雨。杜寶蔭連忙把箱子蓋好,生怕裡面的香菸會受潮。抱著小木箱站起來,他環顧左右,並沒有找到能避雨的地方。仰頭望望天,他見雨勢不大,也許片刻之後便會停,所以就神情木然的站在原地,不再動了。良久之後,小雨果然是停了。他在陰霾的天空下蹲下來,繼續擺出香菸攤子。這時有個短衣漢子匆匆拐入小巷,杜寶蔭認得那是本巷一位小小的遊擊商人,立刻起身喚了一聲:&ldo;陳先生!現在有磺胺了嗎?&rdo;陳先生腳步不停的向他擺手,且走且答:&ldo;磺胺?現在連奎寧丸都缺少了,還磺胺?&rdo;杜寶蔭在巷口耗費了大半天的光陰,只賣出了三包香菸。也許到大街上轉一轉,生意會更好,但是杜寶蔭很怕羞,他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如果再逼他,他大概也是隻能抱著戴其樂去跳江。傍晚時分,他抱著小木箱回了家。他的家,在一處小麵館的樓上,只有一間房屋。他在樓下面館裡買了一碗熱湯麵,兩個饅頭。將湯麵饅頭盡數搬運到樓上房中,他脫了外面那件溼漉漉的長袍,先走到床邊去看望戴其樂。戴其樂緊閉雙眼躺在床上,身上穿的簡便,肚腹那裡搭了薄毯一角。杜寶蔭摸了摸他的額頭,觸手之處一片溫熱,依舊是在發低燒。&ldo;老戴,我回來了。&rdo;他輕聲問道:&ldo;你現在覺得怎麼樣?&rdo;戴其樂本是昏昏沉沉的,聽到了杜寶蔭的聲音,那神智才漸漸的清明起來。睜開眼睛扭過臉,他向杜寶蔭慢慢抬起了一隻手,又啞著嗓子低聲問道:&ldo;怎麼才回來?&rdo;杜寶蔭忽然就想要哭,但是扁了扁嘴,他把淚水嚥了下去:&ldo;下雨了,沒有人來買。&rdo;戴其樂在枕頭上點了點頭:&ldo;你不行……&rdo;他斷斷續續的說道:&ldo;等我好了……我去……我小時候賣過菸捲,賣過水果……&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