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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是難熬的,更是屁一樣的東西。他不明就裡,所以先急了,以為是團部的後勤長官專門欺負自己這個營。很衝動的騎上馬帶了兵,他走出一百多里,要找團長討個說法、以及棉花。團長被他堵在了家裡,倒是很和氣,還特地把物資單子拿出來給他看,告訴他上頭真就只給了這麼點東西,平均分配下去,小鹿得的已經不算少。小鹿看了單子,又心算了一番,末了很尷尬,承認自己是來得冒昧了。團長始終摸不清省主席是要如何栽培這個養子,也不知道小鹿這個營長會當到哪天,所以不敢、也不肯和他一般見識。在他臨走之時,還給了他兩筒好茶葉。(下)小鹿頂著寒風跑了一百里,沒能得到棉布和棉花,只得到了兩筒茶葉。悻悻的又跑了一百里路回了來,他剛到自家院門前,就看見大門外拴了一匹陌生的高頭大馬。張春生聞聲迎了出來,見小鹿穿著一身薄呢子軍大衣,頭上戴著一頂薄薄的軍帽,口鼻呼哧呼哧的往外喘著粗氣,長睫毛上結了很厚的冰霜,簡直快要糊了眼睛。連忙上前扶著小鹿下了馬,張春生開口問道:&ldo;營座凍壞了吧?&rdo;小鹿腿都硬了,攥著韁繩的雙手也保持著握拳的姿勢不能伸展。對著那馬一抬手,他開口問道:&ldo;哪兒來的?&rdo;張春生這才答道:&ldo;何團長派來個人,說要當面見您。我讓他在我屋裡等著呢。&rdo;小鹿一愣:&ldo;何團長?&rdo;隨即他反應過來:&ldo;噢,他倒是比我官大了。&rdo;張春生把他送進上房堂屋之中,又給他脫了外面大衣。小鹿捧著一杯熱水,讓張春生把何若龍派來的那人叫過來。來者是個小兵打扮的半大孩子,不是小鹿當初派出去的那五十人之一。對著小鹿敬了個軍禮又鞠了個躬,他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雙手送到了小鹿面前的桌上:&ldo;報告鹿營長,我們團座派我給您送封信。&rdo;小鹿看了看那封信,沒有伸手去拿,而是問道:&ldo;你們團長最近好嗎?&rdo;小兵很慎重的想了想,末了答道:&ldo;挺好的,就是總不得閒。&rdo;隨即小兵又想起了新的一句話:&ldo;我們團長還說了,說您不用急著寫回信給他,他過兩天還派我過來給您送信。&rdo;小鹿笑了一下,給了小兵五塊錢,又把那好茶葉拿了一筒子,讓他給何若龍帶過去。張春生領著小兵出去找地方過夜,明早再啟程往回走。堂屋裡關了門,剩了小鹿一個人。小鹿放下茶杯拿起信封,心想他為什麼要給我寫信?有事情?及至撕開封口抽出信箋,他展開來讀了一遍,發現何若龍什麼事情都沒有,這信上寫的全是閒話。何若龍目前所在的地方,和小鹿之間隔了一座狗尾巴山,直線距離本不算遠,但因為要繞山,那道路就崎嶇了。如今他住在一座名叫跑馬營的大鎮裡,跑馬營鎮有一家鋪子賣糖酥餅,那餅非常酥,本來想讓小兵給小鹿帶去一些,可是後來發現這餅不禁放,出鍋之後不吃,過不多久就不酥了。他還在鎮上的皮貨鋪子裡預定了兩頂獺皮帽子,他一頂,小鹿一頂,等小兵下次去送信,讓他把帽子一起帶上。小鹿讀完信後,把信箋按照原樣摺好塞回信封,然後彎下腰用胳膊肘支撐了膝蓋,低頭捧著臉沉默了片刻。有點想何若龍了。小鹿想自己之所以思念何若龍,大概是因為太寂寞。照理說,像他這個年紀的青年,已經很應該娶妻生子了。如果有了家庭,他從外面回來時,有人迎著他噓寒問暖,有人圍著他說說笑笑,那感覺一定溫暖美好。對於妻子的款式,他說不清楚,因為生平唯一懷著好感與悸動接觸過的女性,只有餘家大小姐。現在他也不喜歡女人了,在陸士的時候,有學生私下收藏女人的裸體畫片,他偷著看過幾次,結果悲傷的發現自己心如止水。對男人倒是很感興趣,總是盯著他們的肌肉和生殖器官,對於比較雄壯的貨色,他會格外眼紅。小鹿進入臥室,把衣箱上的大鏡子拿下來放到一旁床上,又把上一層的衣箱搬下來放到地上。開啟下一層衣箱的箱蓋,箱子裡放著他的寶貝。這寶貝不是金銀,而是包著套子的口琴、幾封舊信,以及一打嶄新的唱片。舊信是他在陸士時,和一名日本女作家往來的信件。那女作家顯然是文采風流的,小鹿見過她登在報紙上的大照片,對她很是仰慕,但因為他在預科忙於鬥毆,實在是沒有好好的學習日本話,所以女作家很快就不再理會他那些顛三倒四的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