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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世騰在出發之前,讓理髮匠給自己剃短了頭髮,又取消了自己每日必用的生髮油,使一腦袋頭髮蓬蓬鬆鬆的梳不成分頭;然後脫下西裝換了一身平常布衣,他在趙駝子的指導下,打扮成了個平頭百姓的模樣。打扮完畢之後他一照鏡子,沒看出好壞來,而趙駝子站在一旁抿了抿齙牙,沒吭聲,心中認為程大爺這一場喬裝堪稱是徹底的失敗‐‐他那張養尊處優的白臉配上他那身灰撲撲的布衣,隔著一里地遠都能看出他是喬裝。胖三兒也出了場,依著趙駝子的安排,他穿了一身綢緞褲褂。綢緞衣服和他一身的胖肉配了套,他橫眉怒目的一張嘴,嘴裡金牙放光,看著也很調和。隊伍裡有了胖三兒這麼一位人物,趙駝子想,平常人等大概就不敢輕易的靠近了。不靠近,大概也就沒人會去注意喬裝失敗的程大爺了。這三個人帶了有限的一筆錢,又背了一包袱乾糧,然後便當真啟了程。趙駝子見慣了大風大浪,又提前做了一番準備安排,所以這一行是真不怕;胖三兒始終感覺自己這一趟是有去無回,但是因為要講義氣,所以怕了也說不怕;程世騰以一種探險的心態上了路,類似一個愣頭青,所以也是真不怕。然而還未走出天津衛,程世騰就感覺自己已經嚐到了苦頭‐‐大街上處處都是日本兵,主要路口全設了路障,往來經過的行人全要受到搜查,搜查完畢了,還得給日本士兵鞠一個躬。程世騰的腦袋和膝蓋都很尊貴,等閒是不肯向下低的,可是如今不低不行,因為低得不合格,還被日本兵杵了一槍托。趙駝子掌控全域性,手掌摁著程世騰的腦袋,眼睛瞪著怒髮衝冠的胖三兒,硬是把胖三兒瞪住了,並且讓程世騰鞠出了足夠恭敬的一躬。程世騰感覺自己是受了天大的侮辱,氣得發昏。及至出了城,他因為走多了路,又開始鬧腿疼;陽光明媚,刺人的眼睛,讓他頭也疼。趙駝子拿出包袱裡的大餅,給他和胖三兒充飢。程世騰看著趙駝子那雞爪子一樣的髒手,心頭一陣厭惡,接過大餅咬了一口,也是乾巴巴的嚼不動,並且一點滋味都沒有,讓他根本無法下嚥。程世騰剛出了城,便已經是苦不堪言,不但走路一瘸一拐,並且被熱風颳了滿頭滿臉的塵土,一腦袋短頭髮全立了起來。趙駝子劃根火柴,給他烤軟了一塊小膏藥,貼到了他的太陽穴上。貼完之後再一端詳程世騰的模樣,他驚訝的發現程大爺竟在不知不覺之間,喬裝成功了。&ldo;大爺再挺一挺。&rdo;趙駝子安慰他:&ldo;再走十里地,就有大騾子車坐了。&rdo;程世騰的翩翩風度在不知不覺間消失全無,他一邊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路,一邊神情痛苦的皺著眉毛眯著眼睛,幾乎有點齜牙咧嘴,又語重心長的告訴趙駝子:&ldo;你以為坐上大騾子車就舒服了?那車我坐過,又顛又硬,連屁股帶尾巴骨,全能給你磨掉一層皮。&rdo;趙駝子聽了他這一番嬌貴的妙論,舔了舔齙牙,沒說出話來。程世騰活活的走出了十里地,自我感覺幾乎要死。幸而大騾子車是真實存在的,胖三兒先上了車,和車下的趙駝子合了作,上頭的抓住程世騰的兩條胳膊,下頭的託著程世騰兩條大腿,硬把他搬運了上去。及至趙駝子也上了車,趕車的把式一聲吆喝,趕著大騾子上了鄉間小路。程世騰伸著脖子彎著腰,眯著眼睛面無表情,做烏龜狀,屁股底下墊著胖三兒的大粗腿。趙駝子叼著菸袋坐在一旁,吧嗒吧嗒的吸著旱菸,神情也很麻木。胖三兒仰著腦袋東張西望,還是感覺自己這是要去作死。秋日驕陽之下,一股子狂風掠地而來,挾著黃土捲過了大騾子車。及至這股子黃風吹遠了,大騾子車在風沙的尾巴中重新現形,車上的三位乘客姿勢沒換,只是一起變成了土色。從天津衛到東河子,並不是很長的一段旅途,可如今因為戰事激烈,程世騰一行人舉步維艱,如同西天取經一般,一天向前走不出多遠。若是遇到了前方開了戰,他們更是乾脆一步路也前進不得。與此同時,小鹿人在西河子,已經是日漸絕望了。他還在率兵拼命抵擋著日本軍隊的進攻,能抵擋多久,他不敢預計;真要是抵擋不住了,應該往哪裡撤,他心裡也不是很有數‐‐其實,他想,按照日本軍隊如今的攻勢,除非能有大批的援軍立刻到達晉察冀地區,否則的話,就只能是一撤再撤,最後撤到哪裡去,只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