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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琪嚇了一跳，囁嚅著不知如何回答。那人見他不說話，便又追問：&ldo;那你是北洋工學院的？&rdo;唐安琪遲疑著搖了搖頭：&ldo;不、不是。&rdo;那人卻是一點頭：&ldo;哦，那你是中學生吧？&rdo;唐安琪支吾著慢慢向後退，退著退著便隱於人群中。憑他的學問，南開和北洋都是考不上的，所以擠在這樣一群國家棟梁裡，他不禁有些心虛。唐安琪退到隊伍外圍，意意思思的還不想離去，這時吳耀祖跑了過來，一把逮住了他：&ldo;旅座，你別到處亂跑，人多，當心踩了你。&rdo;唐安琪有些不耐煩：&ldo;我又不是隻蛤蟆，怎麼會被人踩了？&rdo;對於這位不滿二十的小旅座，吳耀祖當然只能採取懷柔政策。皺著眉頭望向唐安琪，他忽然笑了一下：&ldo;怎麼不高興了？&rdo;唐安琪回頭看了學生隊伍一眼，然後嘆了一口氣：&ldo;如果當初我家沒有回鄉祭祖，現在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了。&rdo;吳耀祖聽了這話，不是很信。唐安琪在街上跑了幾天，一無所獲，又給夏副官打去電話，夏副官告訴他侯司令帶著四大美人去保定了。顯然，大人物們都很淡定，反正是站得高看得遠，即便真起了大火，也是先燒下面的人，燎不到他一根毫毛。唐安琪心想這事要是落在虞師爺身上，虞師爺也一定是不動聲色。虞師爺處處都有大人物的風采，永遠是一派坐看雲起的模樣。唐安琪忽然思念虞師爺了，他要回長安縣去。他覺得自己很愛虞師爺，虞師爺既然已經有了大人物的風采，那自己願意做些努力，像有錢人捧角兒似的，把虞師爺向上抬，再向上抬，一直把他抬到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虞師爺高興，他就也高興了。吳耀祖對於天津，沒有特殊感情，來也好，走也好，全無所謂。於是這二人上了火車，當真離去了。這回坐在包廂裡，唐安琪表現的文明瞭許多，也能正正經經的和吳耀祖談天說地。兩人聊到最後，唐安琪說道：&ldo;吳兄，你是個理想主義者嘛！&rdo;吳耀祖發現唐安琪的腦子裡除了葷話，竟然也有些思想，便來了興致：&ldo;那你呢？&rdo;&ldo;我是現實主義者。&rdo;&ldo;何以見得？&rdo;唐安琪答道：&ldo;我是怎樣都能活，怎樣都能樂。&rdo;吳耀祖笑道：&ldo;旅座，恕我直言，你其實也並未陷入過真正的困境中，所以能活、能樂。&rdo;唐安琪想了想，自己一拍腦袋：&ldo;我倒是沒捱過餓。小黑山的伙食是頂差勁了，總是窩頭鹹菜，不過也能吃飽。&rdo;吳耀祖看著他，依舊是笑，笑了片刻說道：&ldo;你說你是戴黎民的舅舅……&rdo;唐安琪一擺手：&ldo;騙你的！&rdo;他很坦白的解釋道：&ldo;我是什麼來歷，你在長安縣混了這麼久，應該早已清楚了，也就不用我再多說。&rdo;然後他看著吳耀祖的眼睛：&ldo;你是不是要笑話我當過兔子了？&rdo;吳耀祖一聽這話，簡直有點不好意思：&ldo;那不會，絕對不會。&rdo;唐安琪彷彿是滿不在乎：&ldo;吳兄，不瞞你說，我能活到今天，多虧了我這張臉。我要是賊眉鼠眼猴頭八相的，戴黎民當時在土崖下，興許就找石頭把我砸死了。不過我沒那當兔子的嗜好，太他媽遭罪，所以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我運氣不錯，師爺照顧我，大家抬舉我，我就由團長而旅長，有了今天。&rdo;吳耀祖說：&ldo;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話就在你身上驗證了。人這一輩子，總有種種的不得已不如意，能忘的就忘，記著也沒什麼意思。&rdo;然後他又疑惑道：&ldo;我好像一直沒有見過你的虞師爺。&rdo;唐安琪聽到&ldo;你的虞師爺&rdo;五個字，心中十分得意：&ldo;我的虞師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當然見不到他啦！&rdo;這兩人一路高談闊論，情緒很好。吳耀祖沒想到唐安琪這麼大方，什麼話都好意思往外說，心中就是暗暗發笑：&ldo;這人就算當了兔子，恐怕也是隻野兔子。&rdo;待到火車在長安縣停站，這兩人一前一後下了火車，手中又各自提了大網兜，裡面裝了些縣裡沒有的糖果零食。唐安琪坐上黃包車，自己抱著網兜回了家。虞師爺大吃一驚：&ldo;怎麼也不提前發個電報？讓寶山去接你們呀！&rd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