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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耀祖沉默半晌，最後欲言又止的笑了一下：&ldo;這樣啊，也行。&rdo;唐安琪又問：&ldo;戴黎民現在是什麼情況？&rdo;吳耀祖答道：&ldo;半個縣城都是他的，他的情況應該和我們這裡差不多。&rdo;唐安琪嘆了一口氣，心裡很怨戴黎民。他是多麼喜歡和戴黎民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啊。可戴黎民總是想著要殺虞師爺，這就情有可原、罪無可綰了。&ldo;我不懂打仗，你和獨立團商量著辦吧！&rdo;唐安琪對吳耀祖說：&ldo;我瞧瞧寶山去。&rdo;唐安琪在軍營一間小屋裡，見到了孫寶山，同時聽到了一樁奇聞‐‐一顆子彈射進了孫寶山的嘴裡，然後直接從鼻孔裡出來了！孫寶山在一場戰鬥中連中四槍，若是換了旁人也就死了，可是他像只野獸一樣，竟然能夠血淋淋的拖著槍逃入吳團陣地。唐安琪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已經做過手術取出了子彈。唐安琪彎腰看他：&ldo;寶山寶山，聽說一顆子彈在你嘴裡拐了彎？&rdo;孫寶山面色潮紅，一直在發燒。眨巴著眼睛望向唐安琪，他聲音輕飄飄的答道：&ldo;是啊。&rdo;唐安琪用冰涼的手去摸他的額頭：&ldo;寶山，你真神了。&rdo;孫寶山癱在床上不能動，他告訴唐安琪：&ldo;神是挺神，可惜被子彈撞掉了一顆槽牙。&rdo;唐安琪伸手去扒他的嘴唇：&ldo;張嘴讓我看看。&rdo;看過了，他嘿嘿的笑：&ldo;掉就掉吧，趕明兒鑲顆金的。可惜在最裡面，鑲了別人也看不見。&rdo;孫寶山病怏怏的說：&ldo;看不見就看不見唄，我還靠著牙去擺闊？&rdo;唐安琪拍了拍孫寶山的臉，其實是很心疼的，甚至決定以後再不話裡話外的擠兌對方。這是好兄弟，人一輩子能交下幾個好兄弟？唐安琪在孫寶山的病房裡守了許久。孫寶山偶爾會和唐安琪說兩句話‐‐他身邊寂寞，又因為是大難不死，心裡慶幸，所以更是想要說說笑笑。唐安琪拿個小勺子餵給他水，他一口一口的喝，一側嘴角向上翹翹著，顯然是高興了。大概是在半夜的時候，昏昏欲睡的唐安琪忽然被炮聲震醒。軍營地勢最高，他帶著小毛子衝了出去，爬到一處房頂上舉目遠眺。繁華富庶的長安縣城，今夜陷入一片綿延火海。爆炸聲浪一波接一波的遙遙傳來，唐安琪在房頂上直起了腰踮起了腳，極力想要看得更遠。他說：&ldo;小毛子，長安縣城完了。&rdo;小毛子站在他的身邊：&ldo;憑著這個炸法，明早天亮就啥也不剩了。&rdo;唐安琪袖著雙手，輕聲說道：&ldo;三個人的仇，沒了一座城。&rdo;小毛子沒聽明白，自顧自的又說：&ldo;這炮開的真密，跟開槍似的。&rdo;在黎明時候，戴黎民率領殘部突出重圍，撤離長安縣城。及至天真大亮了，正如唐安琪所預言的那樣，沒了一座城。縣城南部還好一點，北部因為一直是主戰場，所以徹底變成一片廢墟。大街上已經開不了車，唐安琪騎著馬回了家‐‐家也沒了，瓦礫堆裡能看到破碎傢俱。他下馬走了上去，忽然彎腰撿起一隻鐵皮筒子。這本來是個餅乾筒子，餅乾吃光了，筒子被虞太太留下來裝紐釦針線。他繼續走，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一圈，這回再也沒能找到任何完整東西。隨手把筒子一扔，他想沒就沒了吧，正好給虞師爺蓋大房子‐‐大大的，有山有水有花園，就像侯宅那樣。 善後長安縣內有無數人家失去了棲身之地，不過在戰火熄滅之後，百姓像螻蟻一樣無聲無息越現越多，無需長官們勞心指揮，自己就會動手清理廢墟、重建家園。唐安琪不知道虞師爺見到此情此景後會有什麼反應，他幾乎有些怕，怕虞師爺疾病未愈，又要受到戰後慘象的刺激。這個時候他就算把雞毛撣子塞到虞師爺手裡，虞師爺也打不動了。於是他親自跑去了文縣陳家。他告訴虞太太：&ldo;嫂子，仗打完了，長安縣還是咱們的。只是家被炸了。炸就炸了，沒什麼的，正好蓋座大宅子。&rdo;然後他又奔到了虞師爺面前。這回他沒能立刻伶牙俐齒的做出安慰，只是站在床邊，輕輕喚了一聲：&ldo;師爺，我來了。&rdo;虞師爺本也沒有重病，又在陳宅養了十多天，身體早已漸漸好轉。擁著棉被坐在床上，他抬頭望向唐安琪，蒼白的臉上慢慢生出了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