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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耀祖抬頭環顧了四周，隨即搖了搖頭：&ldo;多謝好意，我心領了。我一個人，住在寫字間裡也是一樣的方便。&rdo;說完這話，他端起茶杯，也不怕燙，一口一口的喝下熱茶。唐安琪打量著他的形象，就見他是西裝打扮，裡裡外外穿的服帖，然而堪稱骯髒。襯衫領口是油黑的，外面薄呢子大衣上不知是蹭過什麼還是灑過什麼，也有一塊一塊的陳舊汙漬。衣服髒，露出的手臉卻是挺乾淨，大概是洗手洗臉很方便，換洗衣裳則是很難。唐安琪自己打扮的整潔利落，旁邊戴黎民也是穿的舒舒服服，所以見了吳耀祖這般模樣，唐安琪心裡就有些難受。回想起吳耀祖當年那意氣風發的英武氣度，他忍不住嘆了一聲：&ldo;吳兄，你頭髮白了。&rdo;吳耀祖聽了這話，並不動容：&ldo;未老先衰，白就白了吧。&rdo;這時戴黎民插嘴說道：&ldo;大哥，我真沒想到你能過來。&rdo;吳耀祖的語氣很溫和，溫和中又透了悲涼意味：&ldo;當初在你們走後，我就也起了離開的心思。可我是個懦夫，始終不能下定決心，又捨不得放棄軍隊，所以直到今年，才真正成行。&rdo;唐安琪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ldo;吳兄，嫂子……好嗎？&rdo;吳耀祖平淡的答道：&ldo;虞太太已經過世了。&rdo;唐安琪頓時蒼白了臉色：&ldo;過世了？為什麼？&rdo;吳耀祖答道：&ldo;虞太太身體一直很好，可是在去年的大年初一，忽然在清園裡無端暈倒。虞清桑送了她去天津診治，結果醫生說虞太太是腦子裡生了瘤子。一旦症狀發作出來，就已經是救不得了。&rdo;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這回放低了聲音：&ldo;虞太太從天津回到清園之後，只又活了不到半年。&rdo;唐安琪低頭坐著，沒再說話。半分鐘後，他抬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吳耀祖看出他的傷心，於是安慰似的補充了一句：&ldo;那時虞清桑還是實業部次長，所以虞太太的葬禮很風光。在長安縣內，聲勢場面都算得上是絕無僅有。&rdo;唐安琪的鼻子被壅塞住了，說不出話，只有淚珠子在噼裡啪啦的向下落。從少年到成年，一直是虞太太照顧他的衣食住行。虞太太沒有文化，沒有思想，是個最普通不過的鄉村婦人，可是像只老母雞一樣，還總想用翅膀為他遮點風雨。他知道虞太太是把自己當成兒子看待的，可是他並沒能做出任何報答，虞太太白對他好了一場。這時，吳耀祖冷不丁的又說了一句：&ldo;虞清桑當和尚去了。&rdo;此言一出，唐安琪和戴黎民同時抬起了頭。吳耀祖不帶感情色彩的繼續講述，他說在虞太太死後三個月，虞清桑就辭職出家了。&ldo;我也不知道這都是因為什麼。&rdo;他面無表情的說道：&ldo;我想虞太太的去世還不至於讓他灰心至此；也有人說是由於他沒能搶到總長位子，不過他本來也沒有資格去升總長，他應該有這個自知之明。&rdo;吳耀祖搖了搖頭：&ldo;我想不明白，所以當面去問了他。&rdo;唐安琪遲疑著問道：&ldo;他……怎麼說？&rdo;吳耀祖答道：&ldo;他說他已經看夠了。&rdo;唐安琪一聽這話，立刻反應過來‐‐看夠了，所以徹底不看了。吳耀祖似乎是想要結束這個話題，所以最後說道：&ldo;他把嘉寶帶進了廟裡，手上也還有些資產，所以將來嘉寶想必不會受苦。&rdo;吳耀祖講過了虞家的故事，可是對於自己這幾年的經歷，卻是隻字不提。他不提，旁人自然也不好過分追問。唐安琪掏出手帕擦淨眼淚，然後站起身來，鼻音濃重的說道：&ldo;吳兄，你先在這裡休息著，我和狸子出去買點過日子要用的傢什。&rdo;吳耀祖連忙拒絕：&ldo;不必，這些事情，我自己就能夠做到。&rdo;唐安琪見地上那隻陳舊箱子擺得不當不正，便彎腰要把它拎到角落裡去放好：&ldo;吳兄，那椅子坐著不舒服，你到沙發這兒來，還能躺一會兒。&rdo;說完這話，箱子在地上紋絲不動，他那胳膊險些拽脫了臼。他自知不是孔武有力的人，但總不至於連只箱子都提不動。咬牙運力又拎了一次，這回箱子僅是微微離地一公分。吳耀祖起身走了過來，彎腰握緊箱子提手，顯然也是用了力量才將其拎了起來。唐安琪甩了甩手，沒好意思多問，帶著戴黎民轉身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