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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記得她第一次介紹連海平給楊倩認識的時候,楊倩那副委委屈屈的樣子。她一直都是站在許宸一邊的,餘樂樂知道。可是,許宸,你現在該成為住院醫生了吧?一個外國人在那裡的大醫院立足,你需要克服多少曾經想象不到的困難與孤獨?她這樣想著,隱約,聽見楊倩說:“恭喜你,樂樂。”她的聲音那麼輕,輕得好像唯恐吵醒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還有那些我們所有人都已無法挽回的流年。而後,聽筒裡傳來“嘟嘟”聲。餘樂樂把手機緊緊攥在手心裡,而後怔怔地看窗外:天空藍成透明的一片,那些傷懷的往事就好像秋天的葉子一樣飄搖墜落。它們深深埋進泥土,自此不見天日,卻化作水分、養料,以永恆的生命形式,迴圈於世間。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手上一暖,轉回頭,看見連海平坐在她對面,微笑著伸出手覆在她手上,他的手很溫暖很有力,讓她的心裡也驀地一暖。似乎是猛然間發現:前面的路或許依然會有艱險,可是,自己再不是一個人了。 番外·塵埃落定(a-3)中午十二點半,連海平和餘樂樂吃完飯,拿好證件去民政局門口排隊。沒過多久,他們身後就又站了兩對。連海平看看餘樂樂,她低著頭看自己的戶籍卡,過一會抬起頭,笑著指給他看:“我都忘記了,原來我大一時看上去這麼傻。”他接過去,看她戶籍卡上那個黑白色大頭照:黑白分明的輪廓,眼睛很大,嘴巴笑成彎彎的樣子,屬於十八歲的神情青澀而單純。而餘樂樂只是認真地盯著連海平看,心裡想:過一會,這個人就真的成為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一半了——是血肉相連,從此不離不棄的那一半啊。一陣暖洋洋的滋味漫上她的心頭,似乎裹著這八年裡所有的感激與愛。那些在自己最失落時無私的關懷,那些在自己遠走他鄉時細緻的關照,那些自己從來未曾回報而他總是傾盡所有去付出的一切,如同老式的走馬燈,滾動著,在她眼前上映。那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感激,就變成了愛?這個時間太模糊,模糊到她也記不得了。只記得慢慢的,在不知不覺間他就進駐到她的生活裡,讓她覺得有他在,就可以安心。原來,這世間所有的愛,可以跌宕起伏,也可以刻骨銘心,可是走到婚姻的那一場愛,一定是可以讓人心平氣和、甘之如飴的那一種。她忍不住伸出手,替他整理一下領帶結,又拍拍他西裝肩膀處一星半點並不顯眼的灰塵。她的手指不經意間蹭到他的脖子,微微的涼讓他的心臟猛地收縮一下。他看著她,離他那麼近的她,似乎也覺得只有四個字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便是叫作“恍如隔世”。正在這個時候響起工作人員的說話聲:“請大家拿好身份證、戶口本,排好隊去照相,然後填表。”於是去隔壁房間照相,照相的小姑娘很負責,因為是數碼照相,還特別給兩人多照了幾張備選。餘樂樂選了一張還不錯的,小姑娘很快就沖洗出來,並剪成2寸大小的4張。又去填表,姓名、性別、出生年月日、民族、職業……餘樂樂寫字很快,寫完的時候就看見連海平一筆一畫寫得正認真。她湊過去看,還沒忘笑他:“寫這麼仔細幹嗎,人家又不是認不清。”連海平態度極其認真地回答:“一輩子就一次呢,當然要仔細一點。”餘樂樂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從心底裡湧上來,暖暖的漲潮。她站在連海平身邊,看他認真地填寫表格,認真到不允許出現一個錯字。終於等到工作人員將資訊輸入完畢,兩張貼有紅底兩寸合影的絳紅色結婚證帶著全國唯一的編號出現在他們面前。連海平接過結婚證,牽住餘樂樂的手往門外走。大概也就是在這一瞬間,相比連海平的臉上的喜氣洋洋而言,餘樂樂的心裡卻突然覺得很慌。她突然開始害怕:難道從這一刻開始,自己就真的變成“已婚婦女”了?已婚!婦女?!!這種感覺恐怖又沮喪,餘樂樂覺得很不能接受。連海平走在餘樂樂前面,一轉頭髮現餘樂樂站在院門口發呆。連海平站定了,微笑著看餘樂樂:“媳婦兒,走啊!”一聲“媳婦兒”,突然讓餘樂樂紅了臉。她帶點惆悵地回頭看看結婚登記處的窗戶,有點沮喪地站在原地發呆。“怎麼了?”連海平走回幾步,彎下腰,看看餘樂樂的眼睛。餘樂樂的內心很是鬱悶,終於忍不住,低著頭囁嚅著:“海平,我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