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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影終於第一次感到一種強烈的恐懼。到這時,顧小影終於不得不承認,她已經有了些強迫症的苗頭——獨自生活一年整,恐懼就像兩隻手,死死扼住她的喉嚨。其實,在管桐下鄉掛職的最初日子裡,顧小影對於管桐的離開是欣喜的:不需要做飯、洗襯衫,不需要適應另一個人的生活節奏,這對於一個本來生活就很豐富的女人而言,是很輕鬆、很愉悅的一件事。可是隨著獨居時間的延長,她開始覺得孤獨、寂寞:沒有人和你拌嘴,沒有人和你說話,沒有人讓你產生做一餐豐盛晚飯的衝動,當然就更不會有人分享你的快樂,並給你無微不至的溫暖與幸福。古人云“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現在,顧小影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即便你習慣了孤獨與寂寞,你也很快會被親情的暖意感染;可是一旦你習慣了家庭的溫馨,再離開時,那樣的孤獨才更像是一刀刀的凌遲。漸漸地,她開始害怕:她習慣了晚上睡覺前把保險門鎖兩道鎖,把所有窗戶都關嚴實,所有窗簾都拉上。再後來,她甚至開始把窗簾搭在窗臺上,然後在窗簾上再壓一個玻璃杯。可是即便如此,狂風大作的夜晚,她聽著窗外的呼嘯聲,還是會害怕。她開始每晚每晚帶著忐忑入睡,她睡覺前總要安慰自己說“顧小影,但願你能看見明天早晨的太陽”……這樣的經歷,她從來沒有對別人提起,哪怕是管桐。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儘管她也並不認為管桐具備和歹徒搏鬥並獲得完勝的能力,但她還是在有限的幾次他回家的夜晚裡睡得無比安心。那些夜晚,她摟著身邊那個人的胳膊,聽窗外電閃雷鳴或是北風呼嘯,覺得溫暖安逸。她睡覺前總是要趴在管桐胸口深呼吸一口氣,似乎一個男人的氣息就足以給她壯膽……這些,管桐也未必能注意到。可是這場夢魘給顧小影帶來的震撼是巨大的——整整一個白天,她都在家裡走來走去,緊張地巡查每一個窗戶的插銷。只要想起晚上的那個夢,她就覺得這個家裡危機四伏。她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從心臟到手心都溼漉漉、冷冰冰的。這種恐懼與委屈終於在管桐晚上打來電話時膨脹到了最大——當管桐照例問一句“今天好不好”的時候,顧小影繃不住一天的緊張,號啕大哭。電話那邊,管桐手中的電話也差點被嚇掉了,他忙不迭得連聲喚:“小影,小影,你別哭,你說發生什麼事了?你倒是說話啊……”他一邊問,顧小影一邊不歇氣地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總之當顧小影的恐懼都暫時得以發洩之後,管桐的三魂七魄也被嚇掉了一大半,基本上只剩機械的問話:“怎麼了,別哭啊,發生什麼事了,你快說,別嚇唬我。”顧小影這才原原本本地從昨天晚上的噩夢開始講,然後說到這一年來的獨居生活所帶來的恐懼,她一邊說,管桐一邊變得更加沉默。這是第一次,管桐知道,原來,這一年來,她除了孤獨、寂寞,還害怕。也是第一次,管桐覺得自己似乎真的做錯了什麼。記不清過了多久,顧小影哭夠了,抽噎著問管桐:“管桐,我們要個孩子,好不好?”思維太跳躍,管桐差點又沒跟上,但兩年來的鍛鍊好歹強化了他的心理素質,所以可以處變不驚地問:“你自己都害怕,多一個孩子,不會更害怕?”顧小影又抽噎兩聲:“不怕,有個孩子在身邊,我就是個強大的母親,我就顧不上擔心自己了。”管桐覺得這個邏輯很奇怪,可是具體哪裡奇怪又說不出來,只好安慰老婆:“快了,我真的就快回去了……”“管桐,還有一年,我快要熬不下去了,”顧小影說著說著又哭了,她一邊哭一邊想起昨天夜裡的膽戰心驚,還有早晨醒來的心悸猶存,她的聲音裡漸漸帶了嘶嚎樣的沙啞,“管桐,我真的熬不下去了。我以為我可以,我以為我很堅強,很勇敢,可是原來實際上我很懦弱,我怕孤單。我缺乏安全感啊,你明白嗎?”管桐的心臟在這個時候終於迸發出抽搐的疼痛——他似乎是這才知道,他以為給了他溫暖和依靠的那個家,對於顧小影來說,原來不過是一處空落落的房子。而作為一個男人,他卻沒有辦法給他的妻子一份最基本的安全感……在此之前,他從來不知道,他有這麼失職!終於,他在沉默一會之後說:“好,我週末回去,咱們去做檢查,要孩子。”顧小影愣了。隔著一條電話線,顧小影不知道此時的管桐是什麼表情。但是從他的聲音似乎能聽出,他有強大的內疚,促使他作出這個本來堅持不肯作出的決定。結婚兩年整,似乎已經談不上愛或不愛,但在那一刻,顧小影知道了,婚姻這條路上,愛,就是相互依戀、相互尊重、相互扶持……還有實打實的相互心疼。(7)週四晚,管桐依約趕回省城,毫無疑問受到了他媳婦盛大、隆重、熱情的迎接——看見那一大桌子豐盛飯菜的瞬間,管桐向來不怎麼浪漫的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