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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同學們終究是健忘的。分班之後太多故事散落了,除了日益逼近的高考,大腦裡容不下其他。我對陌生人從來不怨不恨,因為我知道,我的忘不了,不過是因為極之希望落空後的極之失望,或者說,我只是無法面對張懌、夏薇薇、徐暢,以及一切與當時事件發生聯絡的人與物。感謝夢想——因為一場突然落幕的愛,我卻找回了我的夢想。它太倉促地就介入了我毫無準備的生活之中,然而突如其來的衝擊並不讓人感覺痛苦,或許可以說,還帶來了某種歡愉。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然而,經歷了這一切,我無路可逃,唯有背水一戰。這是我唯一的選擇,唯一的希望,唯一能拯救前途、拯救自己的方式。所以,我找到了我的路,再苦、再難也要咬牙走下去。畢竟,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無力走路,而是無路可走。感謝田佳佳,她收起擔憂的眼神,而給予我無比堅定的鼓勵:她只是在自習課的時候給我傳了無數張小紙條,告訴我一定要堅持到底——無論結果如何,都要堅持到底。只是沒有想到,媽媽的態度那麼開明。她在電話裡聽完了我的設想,沉默了一小會兒,問我:“你覺得你真正喜歡這個專業嗎?”我說:“是。”她又問:“你覺得你有足夠的剋制力抵禦那些誘惑和壓力嗎?”我老老實實回答:“我不知道。”媽媽嘆口氣,說:“是啊,你也不過是個孩子。”沉默了一會,她說:“我有個高中同學在藝術學院做老師,我向她打聽一下好不好?如果她說你可以嘗試一下,那我們就勇敢地嘗試一下!”她的語氣堅定、沉著,充滿輕鬆的鼓勵。我隔著一條電話線,看不見她的表情,可是總覺得內心裡有什麼不知名的東西在輕輕地、柔軟地開放著。7-3在等媽媽電話的時間裡,我不可遏制地回憶起那些和媽媽之間有限的殘章。我媽媽是個美麗的女人,這或許是最奇怪的,因為我從小便不是美麗的女孩子。她有瘦削的身材,並不高,然而沉靜端莊。她站在那裡,你一回頭,便可以看見她含笑的目光,充滿安然靜逸的力量。爸爸說,上世紀八十年代他在校園裡散步,只見一個女生穿好看的格子裙從他面前閃過,身上有淡淡雪花膏的香。他轉頭,看見她信步走進旁邊的教學樓裡。他只想跟上去,只想認識她。他說,這一輩子,他只為這一個女人失魂落魄過。他這樣說的時候,微微含笑卻看不出戲謔。爸爸追媽媽的過程,在整個地質大學校園裡是一段佳話。那個憨厚的男生,不說話,木訥的、羞澀的,想要靠近卻沒有勇氣的,只能用情書,一封封打動女生的心。據說,那時候校園裡極流行“情書”這種載體,很多人都寫,不過水平良莠不齊。偏偏我爸那時屬於文才斐然的那一種,人倒不帥,卻頗有些內秀。他的情書極少高談闊論,只是隨口說點開心的事、生活的心情,然而不經意,一句話卻打動女生的心。他在信裡說:“柏拉圖說,人生來是一個半圓,只有找到另外半個,才可以獲得幸福。我希望,我可以找到屬於我的另外半個圓,然後,這個完整的圓便可以一直幸福下去。”這個在今天多麼廣為人知的理論和多麼單純甚至酸澀的句子,在八十年代的空氣裡,卻曾是那麼高屋建瓴,與眾不同。所以,他們就因為柏拉圖而走到了一起——穿白襯衣、格子裙的女生和穿藍灰色夾克、滌綸褲子的男生就這樣相愛了。半年後畢業,他們結婚。又過一年,他們有了我。生活已經很幸福。可是,工作單位要去格爾木,他們屬於單位有限的幾個大學生,廣袤的大西北,需要他們去奉獻青春。掙扎很久。外婆說,那段日子,他們不斷地吵、我不停地哭,讓37號院毫無寧日。終於,還是外婆站出來:“小桃給我,你們走。”兩個人雙雙愣住。這幾乎是當時情況下唯一的解決方式。於是就走了。相互承諾要給彼此永久幸福的兩個人雙雙去了大西北,而他們小小的女兒,在海邊溼潤的海風裡,扯著外婆的衣角長大。他們寫信,很多信,寄來了,外婆找人讀來聽,有關於我的句子,就比劃著給我看。我當時不識字,眼神掃過去,只盯著外婆的衣兜,期待裡面的糖果。後來漸漸長大,變成我給外婆讀信。很不耐煩。我唯一的興趣,就是隨信寄來的照片、卡片,或者稍後抵達的包裹。照片上的媽媽很美麗,爸爸面板黝黑,他們站在陽光茂盛的高原,微笑。漸漸長大。長大後也有過對媽媽的想念,卻只有每年2月能夠見到她。她和爸爸,為了我,從來沒有一起享受過假期,她休2月,爸爸休8月,只為一年有兩個月,可以有人陪在女兒身邊。是種犧牲,然而我不懂,從未珍惜。我痛恨那些她為我檢查作業的有限日子,痛恨她在我身邊走來走去影響我偷看小說,也痛恨她每一次離開時一滴一滴努力壓制的眼淚。痛恨她的走,也痛恨她的留。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