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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馬煜就坐在“你我咖啡”靠牆角處的一道帷幔後面—他本來約了朋友聊天,可朋友爽約,於是他就一個人坐在那裡聽音樂、喝咖啡。他學過幾年小提琴,大學裡又正經學過《西方音樂史》,所以很快就聽出她演奏的是挪威作曲家格里格為易卜生的詩劇《培爾·金特》第四幕所譜的曲子《索爾維格之歌》:當為飛黃騰達而不擇手段、飄泊四海的培爾·金特歷盡滄桑、一無所有地回到故鄉,他的母親已經在對兒子痛苦的思念中離開人世。然而,他那望穿秋水的未婚妻索爾維格卻還守在自家的茅屋前紡紗,並反覆唱著這首歌:“冬天已經過去,春天不再回來;夏天也將消逝,一年年地等待;我始終深信,你一定能回來;無論你在那裡,願上帝保佑你;我要永遠忠誠地等你回來,等待著你回來……”馬煜能聽出來桑離不是小提琴科班出身:她的技巧還不夠嫻熟,有幾處處理得還稍嫌生硬。可是馬煜不得不承認,那種浸染著格里格式想念與憂傷的味道已經深深附著在琴絃上,讓人很輕易就能聽懂她心裡的那些寂寞、憂傷、思念。他終於有了淺淺的好奇:這個漂亮而年輕的女子,她不快樂嗎,她在想念誰?又過幾天,馬煜很晚才從公司下班回家,路過“你我咖啡”的時候,透過落地玻璃窗,居然又看到了桑離。淡橘黃色的燈光下,她閉著眼睛,仰頭靠在身後一個柔軟的靠墊上,耳朵裡塞著耳機,一動不動。馬煜忍不住地好奇:她在聽什麼歌,居然可以這樣入神?馬煜靜靜站在路燈下,看著玻璃窗內的女子,覺得她就像一個謎,一個有答案、卻又不肯公開答案的謎。馬煜一直靜靜地看著她,看她仰起的下巴線條優美,看她閉上的眼睛睫毛很長。黑夜的大背景中,她坐在暖色燈光的咖啡店裡,從玻璃外面看上去,就好像一個柔和的發光體。馬煜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那支《索爾維格之歌》,悠揚的、哀怨的、和緩的,像寧靜的水流,淌過他已經乾涸了太久的心田。那晚,馬煜失眠了。他不知道以自己三十二歲的年紀還會不會承認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作為一個結過婚、離過婚、有孩子的男人,他的三十二年已經經歷了很多常人所沒有體會過的愛恨情仇,說起來,倒更像是一部電視連續劇。他也不是沒有愛過什麼人,那時候那些純真的情懷擱在今天一樣感人肺腑。可是後來他明白了,所謂愛情,其實不過是彼此依靠的相扶相持,而不是什麼蕩氣迴腸的海誓山盟。三十二年裡,他愛過,傷過,也失望過。現在他一個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或許,他也不需要愛情。可是,他不否認每次看見她的時候那種特殊的感覺,隱隱的,似乎是種憐惜。所以他迷惑了:以她那樣的女子,怎麼會允許自己這麼孤獨,這麼寂寞,這麼憂傷?馬煜就這樣開始佇立在桑離未曾意識到的很多個生活的角落裡,注視她。他漸漸知道了,這個叫桑離的女子每天都會坐在“你我咖啡”靠窗的沙發上,聽音樂、看書,偶爾手邊還有一部小巧的膝上型電腦。也知道了她每逢週末都會在“你我咖啡”拉小提琴,有一次還彈了鋼琴。不過令他疑惑的是她的指法極其嫻熟,卻在踩弱音踏板的時候整個身子傾斜很多,這使她的背影看上去很彆扭,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壞習慣。再後來他還知道了她家就住在“你我咖啡”的樓上,b座201室—那應該是一套一百平米左右的房子,不大,是適合兩口或三口之家使用的兩房兩廳。他就越發好奇了:他不明白這個女子是以什麼為業,又怎麼會有這麼多錢,不僅買得起高尚住宅區的房子,而且還從來不見她去上班?馬煜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對桑離的這種關注已經完全超乎了鄰里之情,如果說不是“愛情”,那至少也是“曖昧”了。他還不自知地養成了路過“你我咖啡”時就有意無意就往靠窗位置上看一眼的習慣,偶爾和桑離的目光相撞,還能看見她淺淺的笑容。那笑容,淺得好像水面上一點點風吹過留下的漣漪,若有若無,卻一圈圈延宕開來,直到漾滿了整片湖泊。三十二歲的馬煜是一家文化傳播公司的老闆。公司不大,但在業內也算小有名氣。主要承接一些文藝展演活動,諸如上一年的“絲芙蓮·小劇場話劇周”和今年的“女性消費品百年展”,都上了時尚報刊,很出了一陣風頭。在這個摩登又洋派的城市裡,畫廊、小劇場、音樂廳之類的文化休閒場所比比皆是,附庸風雅的人們與真正熱愛藝術的人們混雜在一起,為馬煜的事業提供了一個無比巨大的舞臺。值得一提的是馬煜還是個“海歸”—德國留學歸來的文化管理博士,貨真價實。其實這個專業在國內不過剛興起十年左右,摸爬滾打著培養了一批紙上談兵的所謂“專業人士”,同時面對著一個空洞混亂的市場空間。許多朋友都曾說:假使馬煜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