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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秀和依凡當年開玩笑,曾經把她和可弟與黃帝的關係比做“寶、黛、釵”,說她是溫柔沉默的寶姐姐。可是現在看來她們是大錯特錯的。因為恰恰相反,黃鐘如今的所作所為,正是一個不折不扣斷腸焚稿的林妹妹。雖不曾“灑上斑竹都是淚”,卻早已“淚痕紅浥鮫綃透”了。月夜。是滿月。然而照在黃府小花園裡,卻只覺得淒涼。“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詩魂。”黃帝的房間猶在,可是黃帝的人呢?黃乾在這個淒冷的月夜,久久站在黃帝窗前,看著屋中那個窈窕的身影。不,那不是黃帝的魂靈重現,而只是一個傷心的未亡人。“未亡人”。韓可弟是這樣對他稱呼她自己的。她說:“我愛黃帝,黃帝也愛我。雖然沒有人為我們證婚,可是我在上帝的面前,已經把自己許給了他。他死了,我便是他的‘未亡人’,沒有立刻隨了他去,只是因為我留在世上的任務未完。”而她的任務,卻又是多麼可怕而富毀滅性?那天,在黃帝的靈前,當眾人離去,她卻堅持留下來陪黃裳守靈,而他為了她,亦決定留下。她握著黃裳的手,眼睛卻望著黃帝的照片,望向不可見的世界,輕輕說:“我自小背誦聖經,照著聖經上的話處事做人。我不是一個聰慧的女子,我這樣出身的女孩子,從小得到的最好教育,無非是將來怎樣做一個賢妻。我還記得《聖經》上有一段關於賢妻的話是這樣:‘賢惠的妻子到哪裡去找呢?她的價值遠勝過珠寶。她的丈夫信賴她,絕不至於窮困。她一生使丈夫受益,從來不使他有損。她開口就表現智慧,她講話就顯示仁慈。她辛勤處理家務,關心全家的需要。她的兒女敬愛她,她的丈夫稱讚她。嬌豔是靠不住的,美容是虛幻的,只有敬畏上帝的女子應受讚揚。’”黃裳早已泣不成聲,可弟卻依然平靜,平靜地背誦聖經,平靜地訴說心曲:“我一直以這個為標準,希望自己將來能遇到一個心愛的男人,竭盡全力,做他的賢妻。我抱著這樣的目標認認真真地做人,結果,我遇到了黃帝。也許你們會覺得他懦弱,也許你們覺得我勢利。不,都不是的。黃帝他只是可憐,對一切太過無奈,不能自主。我同情他,可憐他,他也同情我,可憐我。每次我看到他為了同母親姐姐分離而傷心,我就在心裡想,你別哭啊,你沒有人疼,我會疼惜你,將來,我會一百倍地補償你,對你好,讓你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丈夫。我也一直相信,只要有了他的愛,我便也會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妻子。可是黃家風,他把一切都毀了。是他逼死了黃帝,是他毀了我的一生。我要報復!就像底拿的哥哥向示劍復仇那樣,像他們毀滅我那樣,毀滅黃家的一切。也許上帝不會允許我這樣做,我死後會下地獄的,但是我不在乎了。上帝說,自殺身亡的人也不能昇天堂。黃帝在地獄裡等著我,我終會和他會合的。”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淒厲,然而只是一剎那,她又恢得了平靜,轉向黃裳,輕輕喚:“姐姐!”她悲哀地笑著,溫柔地要求:“容我叫你一聲姐姐好嗎?你是他的姐姐,就是我的姐姐。我和黃帝的婚禮你沒有參加,可是,今天你肯答應我,就是承認我了,你答應我好嗎?”黃裳心痛得幾乎恨不得要大叫幾聲才能發洩,抱住韓可弟大哭道:“我答應,我答應,在我心中,你已經是小帝的妻子了。如果小帝在世,可以娶你為妻,我一定很高興。”可弟笑了,笑得舒暢婉媚:“姐姐。”她叫,像一個毫無憂患的小女孩。而黃乾驚心動魄地聽著這一番表白,早已呆住了。他第一次知道,韓可弟原來愛黃帝愛得這樣深,這樣烈,她的溫柔平靜的外表下,藏著的竟是這樣一顆熱烈的愛著和恨著的心。他突然感到不寒而慄。事後,他特地找出《聖經》那個關於底拿的故事來看了。故事裡說,底拿被示劍姦汙後,他的哥哥們提出,除非示劍城的所有男人都受割禮,成為上帝的子民,他們才肯把妹妹嫁給他。示劍答應了,命令全城的男人統一受割禮。然而當夜,在那些受了割禮的男人痛苦難當的時候,底拿的哥哥們忽然乘其不備殺進城來,趁那些男人無力應戰,血洗示劍城。黃乾看得膽顫心驚,他從沒有想到,以宣揚仁愛和寬恕為教義的《聖經》上居然也有這樣殘忍的故事。韓可弟以底拿自許,口口聲聲說要報復。她會怎樣報復?也毀滅他的全家嗎?另一方面,聽說了父親在可弟身上做下的惡行,他也感到由衷的憤怒與羞慚。他以有一個這樣衣冠禽獸的父親為恥。所以儘管明知道小花園裡的風風雨雨、那些關於鬼狐的謠言並非全是空穴來風,而是可弟一手製作的好戲。可是他就是不忍拆穿她。然而明天,明天她就要出嫁了,嫁給自己的父親。他再也不能袖手旁觀,他有太多的話要對她講,不能不同她深談一次了。他終於鼓起勇氣,走到黃帝的房門前,輕輕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