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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比任何人都明白李望的心境,他不是勇敢無懼,而是求死心切。她懂得他,是因為當她發現楚雄活著的真相時,也恨不得可以立即死掉,從此不復記憶,再不用做出抉擇。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面對真相。哪怕沉冤莫白,哪怕昏昏噩噩,有時候,不知道比知道更容易過活。玉衡故意延俄到黃昏時分才來到昌南醫院,但是方方說:“探視時間已過,你明天再來吧。”“我剛下飛機,看他一眼馬上就走,不會多耽擱的。”“警局同事剛才來過,一大幫人鬧哄哄,醫生已經警告過了。”玉衡無奈:“醫生怎麼說?”“肺與腎都受到嚴重損傷,但已經脫離危險期了。”方方一副代言人口吻,“謝謝你的關心和慰問,等他醒了,我會轉告他的。”方方的冷淡教玉衡有些吃驚,明明是她通知她來看他,如今倒又這般拒人千里。但同時也讓她放心,想必李望已經生命無虞,故而方方再不理會什麼臨終願望,重新將奪寵推上戰鬥第一線。玉衡知道今天是不可能見到李望了。怪不得別人,當李望徘徊在生死線上時,連方方都要放下戒備,主動聯絡心目中頭號情敵;可是她明明近在咫尺卻硬裝作遠道而來,只因不想為他破壞了計劃。愛人與朋友的分別,就是這麼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如果愛一個人,聽說他有危險,靈魂會從身體裡撲出來去營救;倘若不愛,再關心,也會先顧了自己再說。此刻在玉衡心中,沒有任何人和事會比報復更重要。電梯已經人滿為患了,還有病人坐著輪椅排候。玉衡決定走樓梯,剛下兩級,忽然腿彎無故打折,險些滾落,驚得緊緊抓住欄杆喘息,心跳得似要迸出喉嚨。差一點,她就變成那個坐輪椅的人。一失足成千古恨,做人怎能不步步為營?轉彎處有人在吵架,女子哭罵:“我瞎了眼才會嫁給你!”玉衡嘆息,婚姻大事,關乎終生,卿若不能帶眼識人,怪得了誰?都說戀愛中的人多半盲目,可是瞎成她這樣連老公都認不出的,也真教無可救藥。正自進退兩難,忽然看到玻璃門一閃,有醫生端著杯子走出來,似乎要去哪個房間討茶葉。透過走廊玻璃門,玉衡看清那間是醫藥室,知道機不可失,忙快走兩步,閃身進入,只見架子上堆滿各種醫療器皿和藥劑。她一早在網路查明所需,立刻照方取藥:乙醚,只要一點點就足以讓人昏迷,但持續時間不會太久;安定,安比恩,碾碎了一起服下會有磕藥般的反應,神智不清卻行動如常;還要幾瓶葡萄糖,注射器……她將這些一一藏進手袋迅速離開,整個過程不超過兩分鐘,卻自覺就像走過奈何橋那麼漫長窒息。當亡魂走過奈何橋,就變成了一隻鬼;而玉衡進去醫藥室再出來,已經變成了一個賊。方方換上消毒衣走回重症看護室,李望剛好醒來,看到她有一絲高興:“你也來了。”李母忙說:“從你送進醫院到現在,方方從未離開。”李望有些吃驚,臉上掠過為難之色:“不敢當。”方方忍著氣,直待李母出門方說:“你不必覺得欠我什麼,一切是我心甘情願。”“辛苦你。”“伯母年紀大了,不適合熬夜,若是她再病了,更加麻煩。”方方喁喁如話家常,自然而然地說,“醫院的看護哪裡信得過?這時候當然要自己人在身邊。”李望聽見她一邊說互不相欠,一邊又儼然成為自己人,不覺苦笑。明知道這誤會拖不得,不然倒像是利用了誰;但是這時候一味撇清又未免不近人情。正自左右為難,卻見方方一手拿小便器一手便來掀他被子,不禁大驚失色,急急按住:“使不得!”方方不屑地一笑:“這算什麼?你從手術床下來,赤條精光,是我幫你擦身擦背端屎端尿,哪裡沒見過?這時候又不好意思了。”李望幾乎急出一身汗,不好,竟被她看了全相,豈不如打上烙印一般?方方又是“嗤”地一笑:“你又不是女人,還怕吃虧了不成?”李望脹紅臉不說話,但仍抓著被子不放。方方只得擱下便盆,說:“我叫護士進來。”護士自然也是女人,李望閉上眼睛由人服侍,只覺這輩子都沒這麼窩囊過,早知活著如此窘縮為難,真不如在銀行被劫匪打死算數。人人都說怕死,其實死有何懼,活著面對才真正恐怖。大到擒賊,小到撒尿,都是莫大考驗。千難萬險,在健康面前都不值一提。經此一役,李望想自己這輩子都難在方方面前抬起頭來。麻醉藥效力散去,疼痛一陣陣上來。李望苦忍著不讓自己哼出聲來,否則以後更不用做人。扭曲面孔看在方方眼裡,十分不忍,淚漣漣問:“想要什麼?要是能睡著,就再睡一會兒吧。”她心疼他,然而看他嬰兒似無助又覺舒心,在這一刻,在這間小小病房裡,他是她一個人的,連他母親也放心將他託付給她,用古書裡的話怎麼說——“過了明路的”。固然,她明知他最想見到的人不是她。昏迷中,他口口聲聲,叫過兩個名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