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第1/2頁)
西嶺雪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所有人都為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驚歎不已,團長和副團長彼此擁抱著,慶幸地大喊:“天助我也,天助我也!”那樣重的一盞燈,又砸得那麼正,便是個彪形大漢也被砸傷了,何況嬌嫩如花的丹冰呢?可是,她只是略微暈眩了一下,很快就醒過來,完好無損。若不是那燈的碎片還狼藉一地,你簡直不相信剛才一幕在現實生活中真實發生過。會忍不住懷疑:那燈到底有沒有擊中阮丹冰?燈有沒有擊中阮丹冰?獵人有沒有擊中天鵝?音樂急促起來,阮丹冰一個大跳,又一個大跳,緩慢的arabespues後緊接著是無數個fouettes,她開始旋轉,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整個人旋如陀螺,將人的心一陣陣揪緊,揪緊,是箭在弦上,而弓弦將斷。天鵝之死。表現的卻是生。生的意志。生的渴望。生的追求。那是一隻中槍的天鵝最後的掙扎,在彌留之際迸發出的對生命最強烈的渴望,不屈的生命絕舞。丹冰在琴聲中與這支舞完全合二為一,天鵝就是她,她就是天鵝,那隻中了槍的、垂死的天鵝,拼儘性命也要盡全力一舞,用生命完成最後的掙扎與最高的追求。剛才,就在她被大燈擊昏的迷眩中,她恍惚看到,天邊有天鵝冉冉飛來。她想,那是她,她就是那隻天鵝,她還沒來得及飛呢。從沒有一個時刻像此刻這樣珍惜生命,珍惜活著的權利。十二年的努力,那麼些艱難刻苦的訓練,那麼精心佈署才爭取來的機會,不能在今夕功虧一簣。記憶深處,彷彿有個聲音在對自己說:“別跳這麼多舞了,吉賽爾。跳舞會使你心臟破裂而死的。那些早死的人要變成不幸的幽靈——維麗絲,晚上在墳墓上跳舞,勾引路人參加那令人喪命的輪舞。”這是母親的聲音。是吉賽爾的母親,抑或是阮丹冰的?丹冰從沒有見過媽媽。早在她三歲那年,母親已經因病去世了,她是跟著奶奶長大的。寂寞的童年,她惟一的遊戲就是跳舞。對著鏡子,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空蕩蕩的屋子裡,她的舞蹈是惟一的喧譁。奶奶並不老,也不像人們印象中的通常的“奶奶”形象,她今年才五十歲多一點,會打扮,品位一流,而且手頭頗有一點錢,在上海那樣寸土寸金的地方,她擁有一座小花園和三層樓的別墅。這些,一半是爺爺留下的,另一半是爸爸供給的。爸爸在美國,每年都會給奶奶匯來很多錢。美金。折成人民幣就更多。丹冰從小不缺錢,她缺的,只是愛與溫存。她的愛,都給了舞蹈。遇到曲風後,就給了曲風。曲風的琴聲裡有她的魂,她整顆心都被他的琴聲收走了。永生不得釋放。六歲時,丹冰跟著奶奶去看了一場芭蕾舞劇——《吉賽爾》。從此她就迷上了芭蕾。她知道她跳的那些原來不叫舞,吉賽爾才是有靈魂的舞蹈。吉賽爾是一個鬼,跳舞的鬼。她像夢境一樣攫住了丹冰的心,從此她再不能離開舞蹈。奶奶將她送進少年宮,學習扮天鵝,後來又進到劇院,仍然是一成不變的天鵝,天鵝與芭蕾有不解之緣。每當穿上羽衣,她便著魔。所有跳舞的人都有幾分瘋魔的。吉賽爾在死前也是發了狂。吉賽爾對王子說:“你騙我,你不是王子,你是我的阿爾貝特,你把阿爾貝特還給我!”王子不能還她,她便瘋了,失心而死。死後,加入到維麗絲中間去。吉賽爾是一個鬼。維麗絲是一種鬼。跳舞的鬼。“在她們死去的心靈中,在她們死去的腿腳裡,還燃燒著那股生前未曾得到完全釋放的對舞蹈的激情。”丹冰的腿腳裡,也燃燒著那樣的激情。它們從她的足尖裡發出,抵在舞鞋冷硬的楦子上,柔軟而痛楚。從六歲扮天鵝,扮了十二年。一天天地長大,自蛹至蛾,自醜小鴨變成白天鵝,今晚,才是第一次有機會登臺獨舞。不可失去的機會。她睜開眼睛,清醒明亮,說:“沒事,我還要飛呢。”她還要飛。她要打起精神對付今晚的這次單飛。睜開眼時,她看到曲風跪在她的身邊,他的手握著她的手,真好。當人群散去,曲風仍然握著她的手不放,笑嘻嘻地問:“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要怎麼報答你?”她望著他的眼睛,一直望到他靈魂深處去:“答應做我的男朋友。”“哦,以身相許?”他邪邪地笑,“行,就讓你做我的女朋友之一。”她的血在瞬間凝結。這是一個混蛋!她想。可是她不能不愛這個混蛋。她愛他,也希望他愛她。不是他習慣的那種愛,那種博愛或者濫愛;而是她追求的那種愛,專一而熱烈,至死不渝。如果不能得到,她只有兩種選擇:要麼沉默,永生不讓他知道;要麼,死!在此之前,她一直選用前者,什麼也不對他說,無論接受與拒絕,都當作沒發生;她不是不知道他的無情與浪蕩,可是,卻一直以堂吉訶德挑戰風車那樣的熱情去捍衛自己的愛,堅信什麼樣的心都有柔軟的一面,終會被打動。她沉默地守護著少女最初也是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