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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我最見不得小孩子受苦,當下推開門來,放軟了聲音喚她:“你好啊,是誰欺負了你?”她抬起頭,淚汪汪大眼睛裡充滿戒備,有種懷疑一切的稚嫩和孤獨——我的心忍不住又疼了一下,那麼小的孩子,那麼深的孤獨,藏也藏不住——我把態度儘量放得更友好些:“我很想幫助你……我幫得上忙嗎?”“ay i help you?”她忽然冒出一句英文來,並害羞地笑了,羞澀裡有一絲喜悅,“媽媽教過我這句英語,她說外國人常常這樣招呼人,你是外國人嗎?”不等我回答,她又充滿期待地說:“你是黑頭髮,不是外國人,那麼,你是從外國來的麼?是留學生,和我媽媽一樣?你是不是我媽媽的朋友?是媽媽讓你來看我的嗎?”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一連串的問題,又不忍使她失望,只得含糊應著:“哦是。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哭?”“我叫張瑛……爸爸和姨外婆打架,姨外婆摔東西,打破了爸爸的頭……我怕,我想媽媽。”她低頭說著,聲音裡有淚意,可是已經不再哭了。我一愣,暗暗計算,不禁叫苦。沈曹扳錯了時間掣,此刻絕非四十年代,此地也不是上海,張父居然還娶著姨太太,那麼這會兒該是一九二八年前後了。那一年,北上軍閥在少林寺火燒天王殿和大雄寶殿,鐘鼓樓一夜失音;那一年,林徽音下嫁梁思成,於加拿大歡宴賓客;那一年,香港電臺成立,揭開了香港傳播業的新篇章;那一年,國民政府司法部改組為司法行政部,國共正式分裂;那一年,張愛玲還不叫張愛玲,而叫張瑛;那一年,張父辭了姨太太,帶同全家南下,橫渡墨綠靚藍的黃浦江,從天津漂去了上海,從此開始了愛玲一生的漂流……我扶起小小的張瑛,緊緊抱在懷中,忽覺無限疼惜:“你是多麼讓人愛憐。”“愛憐?”她仰起頭,大眼睛裡藏著不屬於她這年齡的深沉的思索,“從來沒有人這樣對我說過,從來沒有人用這個詞形容我。”小小年紀,已經知道對文字敏感。我更加喟然。她的腳邊放著一本線裝書,我拿過來翻兩頁,是老版的《石頭記》,那一頁寫著:當日地陷東南,這東南有個姑蘇城,城中閶門,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這閶門外有個十里街,街內有個仁清巷……我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別擔心,你們一家人就要去上海了,去了上海,媽媽和姑姑都會很快回來,在上海和你團聚。你知道嗎?你要好好地活著,要堅強,要快樂,因為再過幾年,你會是中國最著名的作家之一,會寫出傳世的作品,擁有無數的崇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