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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很毒,剛那一時半會兒工夫已經看出這幾人裡誰是領頭人了。榮桀淡笑道:“張老爺客氣了。”南鄰客棧一共有四層,二樓都是大通鋪,他們住在三樓,再往上去就是天字一號房了。那管事領著他們直接去了四樓最裡面一間房。他在門口敲了敲門:“老爺,客人來了。”裡面傳來一道年輕的女音:“快快有請。”管事推開門,自己退後一步讓開位置,彎腰比了一個請的姿勢:“客人先請。”榮桀跟顏青畫對視一眼,抬腿進了天字一號房。一進去便是個精緻的小花廳,四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穿著一色的襖裙,垂眸立在隔斷門前,顯得規矩極了。榮桀抬起頭,直直望向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這位張家的話事人長相極為普通,他不高不瘦不矮不胖,是那種丟人堆裡都不好找的型別。可他穩穩坐在那裡,穿著一身縐紗長衫,手上捏著一串碧綠玉珠,一下就顯出些獨特的氣質來。他見榮桀打量自己,也絲毫不覺冒犯,大大方方任由他看。瞧他的表情,彷彿是在無奈年輕人的不懂事,他大人有大量不計較。榮桀也很不在意,他隨意做到椅子上,垂著眼喝起茶來。張老爺的坐姿慢慢變了,他盯著榮桀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年輕人,還是可以的。”榮桀衝他拱拱手,瞧著還挺得意。“張老闆,”榮桀滿不在乎開口,“找我們過來,有買賣談?”他們是過來走商的,本就是做買賣,榮桀這麼問再恰當不過。張老闆衝他笑笑,居然也很客氣:“確實是想做筆買賣,只是我這想要的貨物比較特殊。”榮桀把茶杯“嘭”得放回桌上,沉聲道:“說來聽聽?”張老闆沒說話。他身邊還候著兩個年紀不大的丫鬟,遠遠瞧著就漂亮得緊,一個個色如春花,端茶倒水的姿勢都優雅的很。他安靜下來,那兩個丫鬟卻忙個不停,一會兒就給他煮了一壺新茶。“我看你們遠道而來,想必人困馬累,得在我們奉金休息好多日吧?”“我們年輕,不覺得累,忙完就得趕回家。”張老闆見他瞧著空有一張英俊小臉,說話卻滴水不漏,不由微微捏緊青花瓷的茶杯。“既然你們時間緊,我也不多廢話,你們帶的是什麼貨我不是很在意,我在意的是你們騎來的那些矮腳馬。”榮桀垂下眼眸,渾身氣勢驟然變了。他在山寨裡摸爬滾打長大,殺過的人不止一個,身上自有一股凶煞氣,笑得時候旁人看不出來,生氣時卻忒是嚇人張老闆一驚,微微皺起眉頭。這一隊人馬……真不簡單啊。“生意嘛,總要多聊幾句,我又不是洪水猛獸,還能真吞了你們的馬不成?”張老闆忙打圓場,“大家都是生意人,自有生意人的談法。”榮桀這才鬆了下來,默默喝了口茶。張老闆只覺得背後都出了汗,他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什麼場面沒見過?今天居然被個毛頭小子嚇著了,自己也不太信。他眯著眼看了榮桀一會兒,問:“幾位從哪來?”一個人是做的什麼買賣,榮桀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個張老闆確實是奉金的地頭蛇,卻沒做過殺人越貨的勾當,他心裡鬆了口氣,身上的氣勢卻還端著。“我們從雁蕩山而來。”雁蕩山縱橫溪嶺、川西、雲州三省,延綿數百里,他就只給了三個字,多餘的話一概不肯講。張老闆想起之前在小舅子家聽到的那些事,心裡頭不由一凜,面上態度也略好了些。“大當家也知道,我們大陳的棗紅馬耐力不足,若是拉貨跑馬,都不如矮腳馬厲害。”榮桀沒理他,顏青畫和雷鳴也都老老實實跟在雷鳴身後喝茶,屋裡只能聽見張老闆一個人的音兒。“只是咱們大陳很難弄到矮腳馬,都被鮮卑那幫野人佔著,想弄進來總得有門路。”他便說邊看榮桀的臉色,見他沒剛才那般生氣,便知道自己賭對了。“您幾位的馬都是您的愛騎,我怎麼好橫刀奪愛呢?”他輕聲說,“我只是想問問,你們這馬是哪裡買的?若是大當家能指條明路,張某絕不含糊。”榮桀的手輕輕叩著扶手,他垂眸想了一會兒,才道:“矮腳馬的好處,你比我懂。”張老闆靜氣凝神,認真聽著他的話。榮桀淡淡道:“幾年前我爹和一幫弟兄們拿命跑下來的線,不知道張當家願意拿出多少誠意來請?”大陳行至今日,確實行將就木。饑荒和戰亂拖垮了這個昔日富足的中原大國,如今只剩下滿目瘡痍。貧苦百姓無以為繼,人戶凋零如斯,卻依舊有高門大戶夜夜笙歌,食不遺夜。有道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大抵說的便是如此情景。棗紅馬的爆發力沒有矮腳馬好,若是用矮腳馬去賽馬,怕是日進斗金也不為過,若他能弄來矮腳馬,便會成為奉金高門追捧的人物,在這奉金就能穩坐第一把交椅了。張老闆心中權衡片刻,最終咬牙道:“我可以出一千兩銀,買你這條線。”他說完,還特意頓了頓等榮桀反應,結果榮桀依舊頭都不抬在那喝茶,彷彿一點興趣都沒有。張老闆心裡打起了小算盤。一千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