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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狠,卻也很巧,他只說不來徵兵,可沒說不來剿匪。榮桀皮笑肉不笑盯著他看了一盞茶的功夫,直看得這人汗流浹背,才微微往後退了一步。“現在,立刻滾。”那軍吏狠狠瞪了榮桀一眼,他看都不看那些軟腳蝦一般的官吏們,帶著手下士兵頭也不回跑了。剩下的官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灰溜溜就要走。榮桀突然冷哼一聲。那幾個官吏一縮脖,僵在那動都不敢動。鄒凱指了指那個趴地上沒起來的,簡單說:“那東西,一起,帶走。”他在外人面前說話一向是簡明扼要,顯得既冷酷又嚇人,完全沒人知道他是個結巴。等那些人都不見了,顏青畫卻細心發現榮桀衝身後擺了擺手,最外圍的幾個山匪便悄無聲息離開了。她心裡一緊,立即明白了這些弟兄是去做什麼,沉默片刻卻什麼都沒說。曾經書本上的仁義禮智信彷彿都隨風飛散,她的心漸漸平靜下來,甚至覺得榮桀這樣做是對的。顏青畫低下去頭,在心裡對父母兄長說了一聲:“對不起。”這些人好好活著,只會有更多百姓喪命。等外人都走了,幾個嬸孃幫方嬸子安置好方秀兒,一群村民才請了榮桀去祠堂。老村長依舊摸著腰間那杆菸袋鍋,嘆了口氣:“這次多謝榮大當家,要不然我們這一群老胳膊老腿,怕是都要交代在這了。”榮桀沒說話,只是點頭笑笑。他這會兒的樣子又跟往日沒什麼不同了,瞧起來很是和氣寬厚,村民們心裡頭感激他,莫名就把剛才心裡的那點害怕扔乾淨,怎麼瞧他怎麼好。顏青畫接過話頭,擔憂道:“老村長,您看看如今這形勢?要怎麼決定?”她還是想勸一勸的。只有屬於他們自己的人越來越多,朝廷對他們的態度才會越來越謹慎,一旦有了底氣,就不用再懼怕任何事情。老村長沒講話,倒是方嬸子開了口:“我和秀兒跟你們走。”顏青畫詫異地看著她。方嬸子嘆了口氣,眼睛一熱,眼淚淅瀝瀝落下來,霎時泣不成聲:“其實我去鎮上查過戶籍文書,我們家大梁去年就沒了,我回來告訴秀兒叫她改嫁,她不肯聽。”她這話一出口,村裡人都沉默下來。按理說徵兵走的百姓若是陣亡,朝廷必要往家裡發喪書並給定量的撫卹金,鎮上既懶得管這事,又想貪下這筆銀子,就壓著沒做聲。百姓們一年年等,有那等不及的自己去查,這才知道真相。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衙門裡那麼多官吏捕快盯著,沒哪個敢公然鬧事,還不都自己嚥下滿口血,只得就這樣回了家。方嬸子這話一出口,陸續又有幾家也說要走。他們有的知道自家男人回不來,有的卻是無兒無女的孤寡老人,趁著還有一把子力氣,哪裡都能過活。杏花村二十來戶村民,這一下就要走一大半。老村長嘆了口氣:“我們家兩個兒子,都還沒記錄。”其實他也是去查過的,只沒查到陣亡記錄,所以總是滿懷期待,希望他們終有回來的那一天。可沒記錄不一定代表著人還活著,也有可能陣亡時身上的軍牌已經看不出來,或者根本沒人給收屍,這樣一想心裡就更難過了。榮桀也不知這事要如何辦,只村裡若是隻剩下十來戶人家,以後日子怕是更艱難。倒是顏青畫心裡有了計較,當機立斷便說:“叔伯嬸嬸可否聽我一言?”她理了理思路,張口道:“各家的大哥弟弟們若是歸家,肯定也要先去鎮衙歸籍,然後才能回來村裡。”其實這事她早就想過,只缺個時機說出來而已。“只要我們都去去鎮衙改戶籍,把村址變更到小店村,不就結了?”這事說起來簡單,實際卻比登天還難,改村址可不是小事情,還是一個村合併到另一個村去,鎮使若是有點成算,那打點費用怕是全村都湊不齊。這也是為什麼普通百姓很少背井離鄉的原由。搬家改戶,既要路引又要更籍,衙門裡沒個熟人都辦不成。老村長眼睛一亮,少頃卻又暗下來。“這事,要使多少銀子?”顏青畫笑笑,伸手拍了拍榮桀的結實的手臂,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神情裡有多自豪:“這不是有我們榮大當家嗎?”對啊,有榮大當家在,鎮使還不得老老實實就給把事辦了,哪裡敢說個不字。榮桀咧嘴一笑:“好說。”這事順利解決,剩下就是要談以後怎麼安置了。老村長管了一輩子杏花村,誰家有多少地多少田都很清楚,他回家取了冊子來,直接交給顏青畫:“還得麻煩顏丫頭跟那邊村子合計合計,看看能不能把田湊夠數,若實在不行,我們自己也可以開荒。”顏青畫對他們村裡事也有數,翻都沒翻就說:“夠的,其實還有餘。”村民們這才鬆了口氣。這年頭田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錢,百姓們手裡頭沒田地,心裡頭也慌。山匪們都知道這段時間都不會有官吏來使壞,榮桀便要帶著兄弟們回山造房子,要走的時候顏青畫安靜跟在他身後,又回頭望了一眼自己原來的家。榮桀牽起她的手,回到房門前取下那個“顏宅”的牌子。“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