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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弛在花圃裡抽菸,透著昏黃的光打量尹覺明。他連自己都沒意識到,此刻的自己像只蠢蠢欲動的狼。老太太說了什麼話,尹覺明笑得東倒西歪,唇挨著杯沿,小口抿著。忽然電話鈴響起,破壞這場不為人知的視覺意淫。老舊紅色座機叫喚響亮,聲震四方。尹覺明被震了個哆嗦,那點微醺的醉意一下散去不少。張弛滅了煙,進屋接電話。他接起來什麼話都沒說,沉默了兩三秒,似在聽對方說話,然後拎著話筒喊尹覺明過來。尹覺明有些懶懶散散地走來。張弛對他說:“你電話。”鎮子裡沒有訊號,就算有,訊號也十分差,鎮子裡的人互相通話都是用座機。秦碩臨走前,尹覺明把手機交給他。秦碩,或者別的什麼人要聯絡尹覺明,只能透過張弛家的這座老紅漆座機。張弛生出一種很荒誕的年頭,房子是自己的,老舊座機是自己的,這座房子裡的尹覺明卻不是自己的。但至少在這幾個月中,沒人能帶走他,他屬於這。就算誰想同他取得聯絡,也只能透過屬於自己的這部老舊座機。他像成為一種尹覺明那個世界的某種媒介。和老太太將餐桌上的東西都收拾好,坐在沙發那一邊看電視。電臺本身不多,有些蒼白的光映在張弛臉上,顏色時不時隨鏡頭跳換。張弛的注意力卻不在熒幕上,電視上的男女變成花團錦簇的一堆,落在視網膜上,他的餘光卻在不遠處,角落裡依偎著打電話的尹覺明。在一個廣告後,張弛放鬆地仰靠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不動聲色地打量尹覺明。尹覺明側對著他打電話,靠在牆上,一隻腳抵著,側臉的線條在背光下很柔和。剛才那股活色生香的氣息還沒散,他顯得有些懶散了,整個人卻是雅緻的。他蒼白的手指無意識纏繞紅色的,螺旋卷的電話線,襯得像一枚戒指。他一邊將電話線纏得顫顫顛顛,邊壓低聲音說笑。他的聲音本來就很好聽,被刻意壓低後,若隱若現,很惑人心神。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耳朵簡直要懷孕。後來張弛發現,尹覺明對於自己身上的許多特質是無動於衷的,或者說,是刻意忽略的。這使得他完全陶醉於自己的這些美的特質中,從而也使旁人無可避免。尹覺明結束通話電話。張弛轉過頭,若無其事地繼續看電視。電視裡劇情怎麼就突然跳到這一步,他感到匪夷所思。身邊沙發往下凹陷,是尹覺明過來坐到他身旁。尹覺明顯然投入得比他要快,沒多久就專心致志地陷入八點檔的劇情中去。他是學這個的,看到有趣的地方,便同老太太和張弛聊起來。靠得近了,張弛能聞到他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甜酒味。 轉天一早,尹覺明照樣下來得很早。老太太今天不出去了,待在家中蒔花弄草看書,尹覺明卻再次換上衣裳,和張弛到鎮中去。張弛不知他今天又來做什麼,在路上隱晦地暗示他今天自己很忙。尹覺明一副完全不需要麻煩他的樣,到工坊時要走了他的車鑰匙,然後一個人開著桑塔納走了。張弛站在工坊門口,伸手遮擋著太陽。桑塔納搭配尹覺明,消失在路的盡頭,空留下一溜煙塵土飛揚。他覺得如夢似幻。按理說尹覺明來了沒幾天,張弛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尹覺明離開時沒說他去哪裡,更沒說他要幹什麼。張弛做著活兒回想起早上,忽然覺得尹覺明像是憑空消失的。這類的錯覺他後來沒少產生,他也思考過緣由,或許尹覺明從一開始,就顯得和這裡的一切格格不入。儘管有馬鎮很美好。尹覺明,也很美好。尹覺明並不值得張弛擔心。來到有馬鎮的第三天,他如魚得水地找薛明珠了。甚至六點鐘時,還用明珠商鋪的座機給張弛掛了個電話。張弛顯然沒料到尹覺明給自己的電話:“怎麼是你?”電話那頭笑了笑:“你差不多忙完了嗎?我來接你?”有意思極了,張弛想。尹覺明在他的鎮上,開著他的車,來接他回家。尹覺明買了兩個西瓜,跟張弛回去後和老太太一起瓜分了。後來吃著吃著,人就不見了。晚上出去收衣服,張弛就著將黑未黑的天,又在三層的窗欞上看到兩條白皙筆直的腿。尹覺明抱著西瓜,吹著風,坐在三樓的視窗,兩條腿就在空中盪來盪去。張弛收著衣服就停下了,仰頭看了半天。尹覺明似乎遲到一口特別甜的瓜瓤,兩隻腳愉悅地勾纏到一起,前後搖擺。第四天也是如此。接下來好幾天,都是如此。尹覺明很快在鎮上找到了自己的娛樂方式,跟薛明珠,藍山以及其他一票二十幾歲的小夥子,很快熟悉起來。等到過了一週,他連鎮口賣果茶的林姨,和鎮尾賣腳踏車的李大爺都認識了。他甚至扛了一臺舊腳踏車回來,還是永久腳踏車。車杆,車輪和鈴鐺都保護得美滿,漂亮極了。每逢夕陽西下,張弛總能看到尹覺明騎腳踏車從小路的盡頭回來。那時候漫山遍野都是餘暉,尹覺明像是從那滾圓的落日中生出來,臉上帶著笑,還要將車鈴拉得叮噹脆響,激盪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