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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路青檀觀的日子,其實也沒有那麼難。此處景緻雖好,卻有些偏僻,加之益陽長公主乃今上胞妹,性又喜靜,素日也沒什麼香客前來叨擾,起居膳食雖有些清簡,卻也不至於寒陋。鐘意自幼喜好詩書,越國公寵愛幼女,每每幫著蒐羅,崔氏出嫁時也有陪嫁古籍若干箱,大半都給了她,臨行前清點,她的私藏竟有數千卷之多,鐘意一本也捨不得丟,便全都帶過來了。玉夏去煮了茶,端著進了內室,瞟一眼鐘意捧著的《金匱要略》,抿著嘴笑了:“居士先前最喜文經,近日怎麼看起醫書來了?”“大病一場之後,腦袋也靈光了,”鐘意信口玩笑,道:“生死之際,文經有什麼用?還是醫典更靠得住。”安國公府的老太君患有頭風,難耐病痛,沈復同祖母感情深厚,極為擔心,前世嫁入安國公府後,她為替他分憂,便開始修習醫道。鐘意天資不俗,又肯下苦工,手裡的珍稀醫書也多,於此頗有見地,若是託成男身,御前太醫想也做得,前些時日的高燒不退,也是借了這份光。這一世她還沒出嫁,更不曾涉獵此類,貿然精通醫術,反倒惹人生疑,倒不如從頭再來,重新研讀一回。她說的是玩笑話,玉夏卻當了真,仔細打量她面色,欣然笑道:“居士氣色大好,不輸從前,喜事喜事。”兩人正說笑,卻見玉秋自外間入內,輕聲道:“居士,太后娘娘召見,馬車正在觀外等候。”鐘意笑容微頓,有些訝異:“太后?”竇太后乃是鍾老夫人的胞姐,論及輩分,鐘意也該叫一聲姨祖母,小的時候,她也時常隨祖母和母親一道入宮見駕,只是近年來宮中事變頻頻,連崔氏都很少入宮,更別說她了。“我先去更衣,”鐘意定了心,吩咐道:“請來使暫待。”……鐘意上一次入宮,還是新春宮宴之際,據現在也不過半年多,卻是時移世易,大不相同了。心中感慨,她面上卻也不曾表露,竇太后身邊的掌事女官親自來迎,口中笑道:“縣主也在宮中,見了居士,必然歡喜。”竇太后與鍾老夫人同胞所出,母為北周昭陽長公主,同樣得了縣主封號,這女官原就是竇太后身邊經年的老人,慣以舊稱呼之。祖母也在,鐘意或多或少鬆了口氣,正待問上幾句,便見尚宮林氏帶著一行宮人,自西側迴廊過來,遠遠瞧見她們,含笑停下,向她見禮:“居士安。”鐘意領正四品正議大夫銜,品階原高於她,禮也受得,笑問一句:“尚宮是忙人,此行往哪裡去?”“嶺南道進了柑橘,陛下叫送些往清寧宮去,”林尚宮示意她瞧身後宮人捧著的籮筐:“那裡今秋遭了冰雹,上供不多,陛下自己都沒留,大安宮與嘉壽殿佔了大頭,剩下的與了皇后娘娘。”何皇后是皇帝原配嫡妻,同舟共濟多年,感情深厚,極得皇帝敬重,後宮雖然時有新寵,卻從沒人能越過中宮。皇后所出者三,太子睿、秦王政與衡山公主麗淑。秦王李政性格強硬,果敢剛毅,諸皇子中最類父親,也最為皇帝所鍾愛,連給他的封號都是昔年皇帝為王時曾用的,而太子至性仁孝,淑質惠和,可做仁君,然而皇帝原就是銳意進取之人,面對這樣的繼任者,總覺得失了幾分威儀氣度,不太中意。鐘意前世改嫁秦王,何皇后也是她的婆母,那時候因太子之位,這對親兄弟早已勢同水火,何皇后堅持立儲以嫡長,太子無錯,不可輕廢,更傾向於皇太子睿,也曾為此申斥秦王政。對於母親的種種勸阻,李政是不理會的,高興時聽幾句,不高興便扯個由頭,拂袖而去,他倒自在,鐘意作為王妃,卻不能任意妄為。何皇后性情和順,極有賢名,後宮前朝,從沒人說她壞話。唯一處罰鐘意的一次,還是被李政氣得急了,才令她抄錄文經,然而不等鐘意寫完,第二日皇后便遣人至府,消了懲戒。前世鐘意死的時候,太子已經被廢,李政入主東宮,她也做了太子妃。皇帝半生戎馬疆場,半生朝堂風雲,已生去意,將軍國大事盡數交與新君,退位做了太上皇,而她卻沒有等到新帝的冊封,一杯鴆酒,就此離世。許是到了宮裡,又聽聞舊人事,居然想起這些來了。她自嘲一笑,同林尚宮道別,跟在嬤嬤身後,往嘉壽殿去了。……竇太后老了,兩鬢斑白,眼角生紋,冷眼瞧著,遠比鍾老夫人年長。事實上,她們總共也就差著兩歲。鐘意在心裡嘆口氣,面上不顯,上前行禮。“真是好孩子,”竇太后的手掌乾瘦而溫暖,拉著她在身側坐下,憐惜道:“我前陣子病著,也不知道這事,今早聽宮人說,還當是在誆我,叫你祖母入宮一問,才知是真的。”“也不是什麼大事,”鐘意垂首,輕聲道:“為此叫您憂心,那才是罪過呢。”“你也懂事,若非你祖母逼問到頭上,怕是不肯說的,”竇太后向一側的鐘老夫人道:“阿朔有兩個好兒子,還有這樣的女兒,真是天大福氣。”這話說完,未及鍾老夫人回話,便有宮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