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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七日,皇帝以清繳逆臣殘餘為名,令誅此七人,期間上疏言此事者,亦有懲處,盛怒至此,朝中人人自危,無人敢發一詞。魏徵王珪二位侍中素來剛正,本該直言,然而揚州宿儒提及隱太子建成,他們昔年又曾是東宮屬臣,實在不好開口。“陛下自己會想明白的,”鐘意道:“他只是一時氣怒,過後就好了。”“好在已經封筆,朝中無事,”羅銳嘆道:“否則,不知又會生出什麼波折。”羅銳拜在閻立本門下學畫,自是一日千里,閻立本考校學問,見他頗通律令,又有才學,便保舉他去大理寺,做了從七品議案主簿。鐘意知曉此事,心中有些吃驚,但更多的是釋然,他這樣的才華,倘若不得施展,未免有些可惜了。“我收到居士的信,特意去女監署查過名冊,”羅銳道:“十歲以上、二十歲以下的女郎,燕氏共有三人,皆在死罪之列,並無脫身可能。”鐘意心中一驚,詫異道:“只有三個?”“登記在冊的只有三個,”羅銳皺眉,思忖後道:“不過,倘若有養在府外的女郎,逃脫刑罰,也不奇怪,只是可能性很小罷了。”鐘意心頭微沉,笑道:“多謝你。”“舉手之勞而已,居士何必言謝?”羅銳沒問她為什麼要查這個,笑著起身,道了告辭。鐘意親自送他出去,直到返回內室,面上笑意方才落下。怎麼會查不到?前世因參與齊王謀反一案,燕氏同樣被族,燕弘亮卻有一個女兒得以逃脫,隱姓埋名,後又進入襄國公府,做了長嫂兄長的侍妾。收納私逃女犯已經是大罪,更要命的是,燕氏女作為細作,參與了侯君集謀反之事。侯君集事敗被殺,劉氏一族也被削去國公勳爵,成年男子盡數斬首,家眷發配嶺南,鐘意的長兄因此受到牽連,仕途被毀,連越國公的勳爵都險些保不住。那時她剛進□□,心灰意冷,甚至存了赴死之心,但因為此事,不得不向李政低頭,求他襄助。燕氏一族因謀逆而敗亡,算是罪有應得,越國公府平白遭此大難,卻是天降橫禍。重生一世,鐘意取消婚約之後,便著手去找那燕氏女,哪知直到今日,竟全然沒有訊息。想也是,倘若真有這麼容易找到,大理寺收押燕氏女眷時,怎麼會疏忽掉?燕氏女身負血仇,卻能改頭換面,在襄國公府中藏身幾年,絲毫不露端倪,又與侯君集私下往來,助其成事,這樣的心性,鐘意自愧不如,也不敢心存僥倖。倘若她沒有如同前世那樣進入襄國公府,而是藏匿人海,鐘意怎麼可能找到她?即便她進入襄國公府,鐘意一個出家人,有什麼立場對長嫂兄長的侍妾說三道四?最好的辦法,還是在最開始就斬斷一切,讓禍根消弭於無形。可惜,鐘意沒能找到她。這或多或少的,叫她心裡蒙了一層陰翳。燕氏女就像潛藏在暗處的毒蛇,誰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跳出來,突然咬人一口。罷了,世事哪能盡如人意,鐘意嘆口氣,暫且將這茬拋之腦後,……還有三日便是年關,鐘意進宮去見竇太后,益陽長公主昨日受了涼,見不得風,便留在觀裡,不曾跟她一道前往。竇太后近來倒還好,只是上了年紀,過了午後,精神有些不濟,鐘意照看她睡下,見時間還早,照舊去了弘文館。她去的倒巧,正逢國子監祭酒孔穎達也在,許是因近來諸事牽涉儒門甚多,他倒是清癯了些。鐘意還記得他彈劾自己十數次的事,孔穎達也沒忘記她等著自己施禮,壓自己一頭的舊怨,假情假意的寒暄幾句,便各自找了地方坐下,算是兩不相干。今日大概不宜出行,鐘意深悔自己出門前沒看黃曆,她在弘文館呆了不過半個時辰,皇帝便到了,聽聞她在,又令人相請。她過去時,便見孔穎達跪伏於地,道:“揚州宿儒縱然有罪,卻不至死,因進言被殺,何其冤也,請陛下復其名譽,勿使其餘九泉之下魂魄不寧。”皇帝神情冷凝,目光森寒,一言不發。孔穎達心下打鼓,委實驚懼,瞥見鐘意入內,忽生一念,再拜道:“臣先前嘗與居士言及此事,居士亦深以為憾,陛下以為臣系出儒家,心有偏袒,何不聽居士一言?”鐘意聽他說完,心中勃然怒起。揚州宿儒的確有過,但罪不至死,然而皇帝盛怒之下,誰敢有異議?太子尚且被拘禁東宮,她瘋了嗎,敢公然反駁皇帝?然而她也相信,只要她說出那些宿儒罪有應得的話,士林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她淹死!好一個禍水東引。老而不死是為賊,孔穎達果然深諳其中真意。“居士,”皇帝聽得冷笑,轉目看她,道:“你也覺得,朕做錯了嗎?”作者有話要說:女主又要開始蘇了_(:3」∠)_ 直言鐘意左右為難,心中忖度過後,如實道:“揚州宿儒七人,確有不當之處,然其罪不至死,因此被殺,未免有失公允。”“倒同祭酒想的一般。”皇帝冷笑道:“朕看過他們的萬言書,句句無禮,直指朕失德失仁,居士覺得,他們說得對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