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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上的斑鳩、林子裡的野雞、山裡的竹老鼠野蜂蜜、田裡的泥鰍黃鱔青蛙,哪樣不是吃的?可再好的環境,叫土匪各自劃了地盤,也沒旁人多少事了。鬧得當官的一點油水都撈不著。最窮的崔家,湊了二十個雞蛋,就不願多給了。竇宏朗想著父親的囑咐,自是要收買人心,不然也不在來的頭一日就叫管平波打扮的那樣華麗了。看著下屬磕磣的禮物,也不計較,反倒給了雙倍的回禮,又好酒好菜的招待他們的五臟廟,惹的眾人心裡都道竇宏朗是個好官。女眷這邊斯文些,徐太太笑對管平波道:“我送來的那一籠子竹雞,最有營養。乃竹林裡天生野長的,渾身黑亮,一絲雜毛也無。不怕奶奶笑話,我們無甚本事,只得這幾隻,請奶奶嚐個味兒。果真吃著好,我引薦奶奶去同獵戶家的婆娘買,他們彼此都認得,總能尋到貨源。”管平波是知道本地野味多的,那日她在山谷裡練兵,回來的時候聽見野雞叫,還說要去抓。哪知才動手,就叫本地人一頓笑,說野雞肉老不好吃,管平波當場就無言以對。你說你們一個窮的嗷嗷叫的地方,竟還嫌起了野雞!管平波正胡思亂想著,崔太太說話了,只聽她道:“對面怎地又搬來了一窩貓頭鷹?夜夜叫的人瘮得慌。去年我們趕了一回,它竟不長記性!”徐太太道:“何止一窩!就對山上,好有七八隻,煩都煩死了。”扭頭對管平波道,“奶奶家有精於打獵的麼?若有,勞奶奶使人攆上一攆,我們有些年紀了,夜夜叫吵的很不安生。”典吏楊昌毅之妻楊大嬸道:“貓頭鷹也就罷了,城外有老虎,你們可知道?”崔太太驚道:“怎地又鬧老虎了?”楊大嬸嘆道:“倒沒傷人,那日太陽剛落山,要黑不黑的,有人從山上下來,還道是誰家的牛也不管,仔細叫人牽走了。哪知走進一看,是隻雄壯的大老虎,登時嚇的屁滾尿流。”徐太太道:“你又怎麼知道?莫不是遇著老虎的人,還能活命不成?”楊大嬸道:“可不是,命大著呢。那日老虎不知怎地,就從他身邊走過去了。他嚇的動不得,癱在地上半日爬不起來。他老婆見天黑了人還沒回來,急的一家家街坊四鄰的敲門,大家打著火把去尋,就在路上尋著了。”眾人都笑,道此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陸觀頤從不曾聽過此話,她素來在城中居住,哪裡知道山間兇險。擔憂的道:“我們日日去山上,沒有老虎吧?”楊大嬸笑道:“我看見奶奶姑娘皆是抬著鑼鼓扛著武器,那般大動靜,只別回來太晚,都不怕的。須知咱們怕老虎,老虎也怕咱們呢。”幾個人又七嘴八舌的說起豺狼虎豹等猛獸,石竹竟是樣樣都有!管平波眼皮跳了跳,人與動物都是此消彼長的,越繁華的地方,動物危害越小。似她前世,老虎都要上動物園才能看見了。聽到幾人說野豬到秋季洶湧破壞田地時,登時暗自叫了一聲糟。巴州富庶、人口眾多。她即便在劉家坳裡頭,縱偶爾有些收成損失,到底不敢傷人。不料此地竟是這般模樣。在如此深山老林裡,敵人不僅僅是土匪,更有猛獸。她的鴛鴦陣能殺盡膽敢挑釁的土匪,然對上野豬,定然抓瞎。管平波眼光一凝,她似乎把建立根據地想的太簡單了!================================== 匪意一聲驚雷劃破了夜的寂靜!隨即瓢潑大雨傾瀉而下。竇宏朗從夢中驚醒,先扭頭問睡在一旁的管平波:“可嚇著了?”“沒有。”管平波翻身而起,下床走到窗邊,稍微推開了一條縫。閃電直接劈在了不遠處的山峰上,耀出雪亮的光芒,讓人清晰的看見了暴雨如注。農曆五月,會發洪水麼?顯然不止管平波一人想到了這個問題。不多時,外頭漸漸有了喧譁之聲。石竹風俗,沿河而居的皆是吊腳樓。樓下養殖家禽家畜存放柴禾雜物,五月裡下的暴雨,自來就要漲水,只年份不同,水有高低罷了。雲寨人摸黑爬了起來,慌忙的到樓下趕豬。雨越下越大,嘈雜聲也越發濃郁。竇宏朗見此情形,道了一聲:“不好!石竹下轄的竹林灣地勢很是低窪,又是兩河匯流之處,這般大雨,只怕要成災!”管平波想了想竹林灣的方位,果在馬蹄溪下游。馬蹄溪便是繞城而過的那條河,當地人以河呼之,學名卻叫溪。以其水量,顯然稱河更合適。這條八十餘里的溪流,穿過了六個鄉,雲寨靠近上游,距離竹林灣約六十里。六十里的山路,以此時的條件,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通知下游防範災情的。只得乾著急。點上燭火,兩口子相對無言。直熬到天明,雨才略略變小,管平波打著傘走到主樓的二樓往下看,河水已卷滿了黃沙,浮著各色屍體與雜亂的木頭。管平波沉聲對雪雁道:“這雨還有得下,不定要淹死多少耗子,吩咐下去,所有人一律不得喝生水,便是洗漱用的水,亦需明礬沉澱,飯錢便後必須洗手,謹防有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