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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進的姜家大宅,歇山頂,飛簷翹角,屋簷套獸,朱漆門。宅內垂花門,四面抄手遊廊,亭臺樓閣,雕樑畫棟,富麗堂皇。姜家這段日子不太平,姜大老爺姜清祿半月前生了場怪病,如今還躺在榻上昏迷不醒。今日姜二老爺三老爺和姑太太回府,闔府上下忙碌不已,丫鬟端著茶盤和點心入景福廳,這是東園正廳,專門待客的地兒。姜家出嫁的姑太太姜映秋最喜雲霧茶,這茶香氣醇厚,清澈明亮,滋味甘甜,她每次回姜家大宅都會品茶。紅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盤,青花纏枝紋茶盅,配以同色茶壺,姜映秋先將茶葉沖泡一遍,緩緩倒入熱水,待茶葉伸展開,香氣溢位,她這才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好茶。”“大姑姐喜歡就好,只是不知大姑姐今日過來所為何事?”徐氏坐在一旁,面色憔悴,丈夫忽然病倒,她這半月過的並很好,要應付家中妾侍庶女們的吵鬧,還要應付丈夫生意上的往來。姜嫿坐在一旁的粉彩描金萬花紋繡墩上,容顏嬌媚,肌膚晶瑩透明,卻略顯青澀稚嫩。她是姜清祿的嫡長女,正是豆蔻年華,娉娉嫋嫋的年紀。姜映秋緩緩將茶盅放下,“弟妹,我知大弟如今病重,你也擔憂,我聽聞張神醫就住在青城山上,不如請張神醫來給大弟瞧瞧。”許氏滿面愁容,“大姑姐不知,張神醫性子古怪的很,我這半月已去青城山三趟了,卻連張神醫的面都沒見到。”姜映秋點點頭,皺眉道,“這個倒是有點難辦,張神醫性子甚是古怪,我也早有耳聞,不過弟妹無需擔心,明日我去親自去青城山一趟。只不過今日過來,我是有另外一樁事情要同弟妹說的。”許氏直了直身子,“大姑姐還請說。”“弟妹,我大弟如今躺在榻上昏迷不醒,你身為姜家長房的媳婦,兒子卻也不曾給他誕下一個,眼下他病危,我這個做姐姐不能眼睜睜看著長房無後,遂做主,打算把二房家中的曄書過繼到長房來,你可同意?”姜映秋說道。旁邊坐著的姜二老爺和姜三老爺附和著點頭。許氏身為姜清祿原配,溫良恭儉,丈夫躺在榻上昏迷不醒,上頭也無公婆,她須得做主。許氏略微思忖片刻道,“大姑姐說的是,清祿如今病重,家中無男子掌家,亦是我的不好,沒給清祿留後,便聽……”話還未說完,旁邊靜悄悄坐著的姜嫿卻有了動靜,她直愣愣的抬起手臂,望向眼前這雙白皙的春蔥玉指,不可置信。抬頭環顧,映入眼簾的就是許氏,是她的孃親,已經死去好多年的娘,還有,還有那些她恨不得飲其血,食其肉,啃其骨的人。“怎麼回事……”姜嫿攥緊衣裙,喃喃低語,身子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整個人癱軟在地。“嫿嫿,你這是怎麼了?”許氏話還未說完,注意到女兒的異常,再顧不得其他,起身三兩步奔到姜嫿面前,將她扶坐在繡墩上,又急忙吩咐一旁的丫鬟們,“快,快些去請郎中過來。”姜映秋和兩位老爺起身過來,姜映秋擔心道,“嫿嫿,你沒事吧?”姜嫿打著顫,垂著頭,必須死死的咬著下唇才能忍著即將脫口而出的恨意。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她不是死了嗎,死在那場大火中,眼前這一切是幻覺?可又如此真實,孃的懷抱是溫暖的,這些人的聲音也如此真實,真實到她恨不得撲上去一口口啃食他們的肉。許氏心疼的眼都紅了,抱著姜嫿不敢亂動。姜嫿顫聲道,“娘,我不舒服,身上發冷,您先送我回房間去。”許氏連聲道,“好好好。”吩咐了丫鬟幫著她把人一塊扶起,許氏又回頭衝姜映秋幾人歉意說,“大姑姐,二弟三弟,今日嫿嫿不舒服,我先送她回房,今日說的事情不如改日再談?”姜映秋抿了下唇,“好,先照顧嫿嫿要緊,我帶二弟三弟去看看清祿。”姜嫿被送回東園的皎月院,這是她住的院落。躺在紫檀木雕瑞獸花卉床上,身上蓋著的也是捻金銀絲線滑絲錦被,房裡的多寶閣,房角立著的八仙八寶紋頂豎櫃,房中的木雕花椅,八仙桌,貴妃榻,雕花海棠刺繡屏風,全是姜嫿最熟悉的一景一物。這是她住了好幾年的閨房,爹孃待她極好,房中的傢俱是一整套紫檀木製成,自從爹孃過世,表姐謝妙玉佔了她的房,她已有八,九年不曾再進過這間閨房。姜嫿躲在錦被中淚流滿面,她不太清楚眼下是怎麼回事,她已經死了,死前那些濃烈的恨意都不曾消散。她不敢嚎啕大哭,怕驚著娘,不多時,身下的錦被溼成一片,她頭疼欲裂,許氏掀開錦被,在她額頭上摸了下,滾燙滾燙。等到郎中來時,姜嫿已昏迷不醒。姜家老爺還未好,姜家的嫡長女又大病一場。姜嫿這一昏迷就是整整三日,許氏守在她床頭不敢離去,有丫鬟過來通報,“太太,姑太太同二老爺三老爺又來了。”這三日她們來過兩次。徐氏也有些惱,回頭跟小丫鬟說,“你去同姑太太,二老爺三老爺說,嫿嫿還未好,姜家這幾日不待客。”姜嫿這三日躺在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