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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小哥被受了驚的驢子踢了一腳,肋骨渾然斷了幾根,跌倒的時候,手臂磕在石頭上,如今打了石膏,上了夾板,逢人就說自己如何的悽慘。一時之間,仰賴老張送水產上門,做兩湖名菜,“洞庭湖魚”的稻香樓頓時急紅了眼。掌櫃的掌勺手藝高絕,可到底食材與技藝兩廂配合,才能催生一道絕世佳餚。洞庭的魚兒,食的是日月精華;有些傳聞還是龍宮子嗣,其肉質細嫩,絕非平常湖魚河魚可比。如今,正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頓時稻香掌櫃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心急火燎地找來沈家小子,以半吊錢的價格,委以重任,讓他即刻啟程,去洞庭湖畔的岳陽樓取水產而歸。於是乎,山民沈狗娃兒便踏上了他平生第一次遠離甘城的旅途。沈狗娃兒望向一側碧波萬頃的洞庭湖,將含在口中的一支草根吹起,隨後“呸”地一聲,吐得老遠。他從懷裡摸出一個乾癟的紅果,隨手便丟入口中。頓時,酸甜的味道滿溢在了他的口中,洞庭兩岸的山間,一到秋冬,便是漫山遍野的野果成熟。其中又最以毛楂見多。山間的小子,拿麻衣做了個簍子,從樹上摘了許多,臉上都染了點紅色的汁液,興高采烈地跑回家,讓安閒在家的母親取出一半,風乾晾好,成了零嘴。其餘的,統統拿去隔壁張家,與那個天生有些愚鈍,卻力大無比的發小吃了個乾淨。“如今也不剩下幾枚了。”沈狗娃兒又掏了掏懷中,不由得嘆了口氣。這時,他□□的這頭小叫驢,卻“嗷”地一聲叫出聲來,似是不滿少年吃著獨食,直直飛起一蹶子。好在少年機敏,一閃而過,才免了身上多上一道驢蹄印。他翻身下驢,怒氣衝衝地看著面前這頭瘦驢,卻發覺,它正低頭咬了一把春日剛生的新草,翻著白眼兒,毫無敬畏地蔑視著這個體量尚小的孩童。這頭瘦驢,乃是稻香樓養在後院,往日裡推磨的勞力,甘州城小,除了官府的信使,以及以此為生的快腳子。高頭大馬,難以得見。反倒是驢子,與騾子是最尋常的腳力。也許是稻香樓,樓大業大,就連長居後院的驢子也養的一身刁脾氣,這位驢大爺不僅不愛正眼看人,要讓他對人青眼相加,更是難上加難。當時,給他牽驢上來的管事,語氣委婉地說道:“要不要,去前門驛站,找人借上一匹。”當時,沈狗娃兒渾然不在乎,把胸脯拍得老響,自己放言,與山間百獸稱兄道弟,區區一匹驢子,根本不在話下!結果,還未出青州河下游這段地界,他已是幾次三番從這頭倔驢身上吃了苦頭。之後,無論他威嚇,還是好言好語,瘦驢一概以白眼視人,絕不例外。正是驢眼看人低。沈家小子只能牽著驢子漫步在官道上,沿途偶有幾座涼亭,這些都是供來往官道的信使落腳的地方。只是甘州城訊息閉塞,往日裡便絕少公文。如今,這些亭子上也是滿是灰塵。他嘆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冊古籍,封面已是斑駁,線裝的書冊,如今線頭散亂。沈家小子不由得想起山間的美好來。甘城的後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自己與山間老友,尋幽訪秘,最終在一處水簾之後,見到了一處堆滿了古書的山洞。也不知山洞主人是否已經得道飛昇。洞中除了書卷,還有早已朽了木柄的寶劍,以及一些已經看不清圖樣的黃紙。他覺得食之無味,便與密友將道藏抱回了山洞。密友不會言語,他便抽了幾本來看。上頭玄之又玄的言語,對於年幼的沈家獨子而言,倒是充滿神秘的吸引力。“是為黃庭曰內篇,琴心三疊舞胎仙……”他不由得唸叨出聲,卻見得一旁的驢子不知何時,已是拿眼看他,口中“噗嗤噗嗤”像是發出嘲笑他的聲音。好似在說:“你也看得懂《道經》?”他頓時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想要抽過一條木枝,狠狠抽打這破驢一番,可那驢子越笑越賤,最後咧開大嘴,露出一口黃牙,“呼呼”了兩聲。方才蹬著輕快的腳步,往前小跑而去。……許是入了夏,洞庭湖畔的天氣,便如小孩兒的臉一般,說變就變。沈約正與驢兄推心置腹之時,幾點雨滴已是打在了他的額頭。他還未來得及抱怨,大雨傾盆,直砸得一人一驢抱頭鼠竄起來。好在湖畔生了一大片小樹,如今初初長成,倒是有一些樹冠,勉勉強強可以遮風避雨。他和驢子抱成一片,在電閃雷鳴之中,瑟瑟發抖。剛才還囂張一時的瘦驢,如今,和一隻受了驚的小兔子似的,死死將腦袋埋在沈家童子的懷中,還使勁蹭著。沈家狗娃兒看著他使勁把什麼鼻涕口水往自己身上抹來,不由得一把按住驢頭,不讓他再往前精進一步。好在夏日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沈約聽著雨聲漸小,隨後止於無息。官道上揚起的塵沙,被雨水黏連,空氣倒是清新了不少。只是,不知不覺,竟是到了傍晚。他回首望去,甘州城已是沒了城影,唯獨留下看不見來處的來路。混跡在販夫走卒之中,漸漸生長的童子,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