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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姑奶奶將手上的針線盒子重重的放在桌上,站起身就要下樓理論,虞景明眼疾手快的拉著她:“翁姑奶奶,理這些做甚?沒的讓自己憋屈。”“二奶奶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倒底是誰先算計誰?咱們也不過是求一份生存和自主,總不能讓人剝皮削骨了還不還手。”翁姑奶奶也是氣的跳腳:“二奶奶還好意思提他們這些年送去寧波的東西?整個永福門一年多少租錢全在她口袋裡,她們送去寧波才多少?而真正到景明手上又有多少?這人總得講個理吧。”有些話翁姑奶奶還不好說,若不是有老太太照應著,大小姐在寧波的日子過的還不如這家裡的下人呢。“這世上若都講理的話又哪來那麼多的紛爭?翁姑奶奶,睡吧。”虞景明合上書平靜的道。正因為看清了太多的東西,她才不惜承擔汙名也要站出來。“唉……”翁姑奶奶長長一嘆,微弓著身子出門,到了門口又停住了腳步:“大小姐,紅梅跟我說她想回到大小姐身份伺候。”“那翁冒呢?”虞景明抬頭問。“翁冒這些年一直跟著他東家在香港和廣州那邊跑生意,上海落腳的時間不多。”翁姑奶奶道,隨後又搖搖頭:“這孩子,是得提提他,回到上海好好找個落地的差事兒,這麼跑來跑去的總不是個事兒。”“倒也是,這樣吧,紅梅跟在我身邊好多年了,我也實在想她,你就讓她過來吧,等翁冒回來,我們這兒也是他的落腳之地。”虞景明沉思了一下道。“那感情好。”翁姑奶奶就翁冒這一個遠房侄兒,能在身邊,多少也是個安慰。翁姑奶奶回了屋,虞景明躺在床上。夜深了,虞二奶奶的罵聲斷斷續續,長長的巷子裡迴盪著如泣如訴的胡琴聲,是老潢又在拉他的胡琴,間或間還有繡眼鳥的小敘聲絮絮叨叨。“呸,老潢,你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明天別到我攤子上來賒茶吃。”茶檔老王頭的婆娘砰的一聲推開窗戶朝外喊。“嘿嘿……我老潢的茶錢哪回不是卞哥兒幫我付的,你什麼時候肯賒給我過。”老潢嘿嘿的聲音總好象有一口痰吐不出來似的,這靜夜裡聽得人格外難受。老王頭的婆娘討了一個好大的沒趣:“卞舉人就是爛好心。”老王頭的婆娘嘟喃一聲砰的關上了窗。胡琴依然刺刺拉拉的。虞景明嘴角微翹,這是最真實的生活。夜深了,不知何時,虞景明在如泣如訴的胡琴聲中睡著了。入夢的是童年夏日,知了在歡唱,紅梅手裡的團扇帶著一股涼風讓人好不舒爽。燭光下,父親手下噼裡啪啦的算盤聲。以及散漫在巷子裡那麥餅清氣夾著羊肚湯的濃香。這是她記憶中的永福門。 清晨清晨,虞景明一起床就對上紅梅的笑臉。“紅梅嫂子這麼早就過來了?”虞景明有些欣喜也有些驚訝的問。因著紅梅嫁的是翁姑奶奶的侄兒,虞景明就稱呼她為嫂子。“這叫趕巧,昨天,翁冒老家的人帶了今年剛上市的枇杷過來,我想著讓大小姐嚐個鮮,一早就帶人送過來,結果就得了姑奶奶的喜訊,說讓我留在大小姐身邊,於是我就不走了。”紅梅搬了凳子在梳妝檯前,一手輕輕的拉開窗簾子,晨曦透過百葉窗輕輕淺淺的映在梳妝檯上。“我給大小姐梳頭,好久沒給大小姐梳過了,怕是要生疏了些。”“哈,徽州的枇杷上市了,我這口水要出來了。”虞景明笑道,頓了一下又說:“紅梅嫂子梳的頭一向是頂好的。”虞景明坐在梳妝檯前,梳妝檯的鏡子映著她的臉也映著紅梅的身影。相比起記憶中的紅梅,如今的紅梅似乎更多了一份大氣。上海的大世界寬廣了這個女人的視野。“大小姐要喜歡吃,以後年年給你送,翁冒老家人那邊有一大片枇杷園子。”紅梅笑道。“嗯。”虞景明點頭,靜了一下又問:“紅梅這些年可好?”“好著呢,本來我跟翁冒說好的,今年打算回寧波看看大小姐和姑奶奶的,結果未曾想到大小姐倒是回上海了,這合該是老天爺成全,我又能在大小姐跟前侍候了。”紅梅眯著眼笑帶著一絲滿足。兩人之間的交談卻絕口不提昨日那場鬧的紛紛揚揚的而夭折的婚禮。有些事,過去了無須再提。外間翁姑奶奶正指揮著人搬枇杷。“姑奶奶,給二奶奶她們那邊留一半。”虞景明衝著門外的翁姑奶奶道。按禮節,這枇杷本該是要分給二奶奶那邊一些的,只是翁姑奶奶想著頭前那場婚禮裡面的算計,又想著昨晚虞二奶奶罵了一晚,多少有些不憤:“給她們做什麼?她們不定還當我們存了什麼壞心。”“姑奶奶,到底是一個屋簷下。”到得上海,紅梅的眼界寬了,也見識了各種各樣的人情世故,卻是在邊上笑嘻嘻的勸解道。虞景明笑笑沒有繼續解釋,翁姑奶奶其實也是曉得這個禮的,只是心中不平罷。其實對於二叔二嬸,虞景明並沒有太多的惡感。雖然因為虞記和永福門使她和二叔一家之間糾葛了太多的利益。最終弄的場面很不愉快,但虞景明在意的不是利益,而是自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