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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毛還沒長齊,就有這等花花腸子了,瞧我怎麼收拾你。”“哎喲,哎喲。桂花嬸子,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快放手,耳朵要扯下來了……”麻喜討饒著,嘴裡卻裝著糊塗。“扯下來才好……”堂前,麻河北恨鐵不成鋼的。麻喜只能苦巴著臉,這壞小子,也是該。虞景明輕笑出聲,這就是她的永福門。圓門洞那邊又傳來幾聲“鏘……鏘……”的鳥叫聲。老潢還是那一身褚青舊襖,不過今天身上添了一件黃馬褂,這會兒託著他那隻鳥籠悠悠哉哉的過來,一屁股坐在老王頭的茶檔上:“喲,老王頭今兒個這茶當支的早。”說完又說:“一壺龍井茶。”永福門的人都曉得,過去的每一年,老王頭都是在茶當上守歲的。於老王頭來說,茶當是他的命,是他的根,老王家靠這茶當養活了三代人。“家裡吵的很,還是這裡自在。”老王頭咧著嘴笑嘻嘻的,一邊給爐子添了一塊手腕粗的樟木段,樟木木質較一般柴火硬,帶著一種樟木香氣,煮出的茶別有味兒。平常老王頭是不捨得用的,過年時才會用。一壺龍井端上,錢六叔象聞著味兒似的捧著瓷缸過來:“笑說,老潢日子越來越有滋味了,都喝上龍井了。”“嘿,龍井算什麼,當年母樹的大紅袍我用來煮葉蛋呢。”老潢咧著嘴。“今時不同往日,好漢不提當年勇啊。”更夫老羅拿著更鑼慢悠悠的過來,叫了一盤茴香豆嚼著。老羅今晚是不用睡覺的,過年尤其要防走水。“喲,老潢這黃馬褂可是稀罕物,聽說當年皇帝賞下這黃馬褂時,老潢在永福門這裡擺了十天的流水席,當然,那時候的永福門還叫貝子街。”翁姑奶奶端了一碗解酒茶過來,這些事情都是她每日裡在街上跟人閒嘮叨聽來的。翁姑奶奶身後,虞景祺不啃聲不啃氣的跟著,跟個影子一樣,他手裡抱著那隻狸花貓。那狸花貓獨特的很,貓頭伸的筆直,貓臉衝著不遠的天空,天空焰花綻時,貓耳朵便尖尖的翹起,還一抖一抖的。虞景祺就看著它呵呵的笑的,在他自己的天地裡自得其樂。紅梅端了果盤過來,將果盤放在茶几上,又搬了一隻小凳子說:“景祺來吃糖。”景祺兩眼亮晶晶的,轉身坐在凳子,剝了一顆西洋糖果放進嘴裡,貓便從他的懷裡跳下地,趴在他的腳邊,伸出粉嫩的舌頭舔著爪子,一人一貓,在燈影下留下兩團剪影。虞景明也剝了一粒糖丟進嘴裡,紅梅衝了一壺茶,翁姑奶奶拿起窗臺邊的一疊報紙翻來翻去。“姑奶奶,過年呢,你這還看報學習呀。”小桃手裡提著一隻鐵皮小盆過來笑嘻嘻的說,盆裡是無煙碳,今天守歲,火盆裡的碳不能熄,所以要多備一些碳,夏至在準備熱水。“學什麼習啊,我就嘀咕著最近怎麼沒有景明的新聞了,倒是那位李大公子,一會兒跟這個商會會長吃茶,一會兒又參加某個官員的宴會,時不時的又到處撒錢,果然不愧上海有名的散財童子……”翁姑奶奶嘀咕著。“沒有新聞不好嘛,你也說了女孩子家,老在新聞上露頭不好。”虞景明從陽臺邊歪著臉過來笑笑說。“你曉得我不是這意思,我就是覺得遇上一個合適的人不容易。”翁姑奶奶旁敲側擊,還是想打聽虞景明跟那位李澤時公子的情況。“兩個人不是看著合適就合適,那位李大公子,他撬動了一個大舞臺,是註定是要在上面演義風雲的。我呀,只有永福門這片天空,我的路便是這條不長街道的朝朝暮暮,這路不同呀,便是再相契的人終也是要各走前程的。”虞景明低頭,聞著解酒茶淡淡的藥香說。只她那眼神卻落在一張報紙的頭條上。昨天臘月二十九,董幫辦在虞園舉辦晚宴,參加晚宴的各路洋商,最後賓主盡歡,而晚宴上暴出最大的訊息,幾家大的洋商行將繼續跟榮興商行進行合作。看著這訊息,虞景明曉得,由卞維武揭穿的這場鴉片走私事件在榮興算是落下帷幕,利益方各做了妥協,算是皆大歡喜,但對於董幫辦來說,只怕局面卻是越來越難。本來那些洋人商行都是跟董幫辦合作的,背後自也是支援董幫辦的,如今他們卻是撇開董幫辦,直接跟榮興商行合作了。雖說董幫辦也是榮興的股東,但二者還是有區別的。只不曉得接下來董幫辦會如何應對?“也是,這年月呀,男人沒幾個可靠的。”翁姑奶奶這時又憤憤的將手上的另一份報紙丟一邊,虞景明覷見那黑體大字:李澤時於玫瑰雙雙出席商會晚宴。虞景明微愣一下,然後淺淺的笑了,那日王大伯說了,報紙上老是有李澤時跟她的花邊新聞不大好,讓李澤時解決此後,李大公子每出席宴會,身邊的女伴總是走馬燈的換。如今報紙上,虞記大小姐同李記大公子的花邊新聞已經無影無蹤了,於此同時虞記東家大小姐同李記大公子那點暖昧在上海各色人眼中也如過眼雲煙。外間的鞭炮時時炸響。虞景明耳裡聽的滿滿的是小巷子裡的家常絮語。“老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