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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的將軍有293名。這些倖存者成了將軍,可誰能忘了那倒在戰場上的幾十萬大別山子弟?落葉歸根,該回去啦。一別家鄉40年,故鄉的一切恍如昨日,遠遠地他好像看見黑紫色的大別山主峰金剛臺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勾畫出險峻的側影,上面矗立著古堡,顯出一圈雄壯而粗獷的輪廓,故鄉的山野漸漸漫起藍色的霧氣,高大的松柏、楊槐、慄樹把枝杈刺向蒼穹,村落、寺廟、水車、關隘都被虛虛幻幻的霧嵐所籠罩……魂歸故土,應該是最美麗的人生終極,高官和厚祿,甚至轟轟烈烈的事業,都不如大自然的賜予來得溫馨。魂歸故土,是他晚年夢寐以求的夢境。幾十萬大別山子弟都回去了,他當然也要回去,那是故鄉。有多少次,他在《中國古代地名大辭典》上尋找著故鄉……北嶺之在湖北河南間者,曰大別山脈,為江淮間一大分水嶺,即周秦之冥也。今鑿山通道七十餘里,平漢鐵路透過之。西起湖北應山縣,東至河南商城,羅田至安徽霍邱,霍山諸縣之間。舊於關上設關隘十三……自古南北戰爭,恆以此為重險。滄海橫流,血肉橫飛,方顯出英雄本色,當年萬源保衛戰,敵軍在不到30華里的地面上,使用兵力竟達90個團,數量十倍於紅軍,誰能記清當時打了多少次惡仗?每天要犧牲多少人?他卻是不多的倖存者之一。而眼前,一切都沉寂了,流逝了。那驚心動魄的槍聲,那撕心裂肺的吶喊,那悲痛欲絕的咒罵和呻吟,那狼藉遍野的殘肢斷骨和頭顱,那千瘡百孔仍迎風飄揚的軍旗,都沉寂了,流逝了,無影無蹤了,猶如做了一場夢……
李雲龍睜開眼,他聽到了汽車的剎車聲和沉重凌亂的腳步聲。他從茶几上拿起了手槍,發現大門外有幾個端著衝鋒槍的戰士正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啪!”李雲龍手裡的槍響了,子彈從一個戰士的左耳邊擦過,戰士們立刻閃在大門兩側。李雲龍厲聲喝道:“馬天生,你可以進來,我說過,不要讓戰士們進來,小心我的槍走火!”
馬天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你們都退到院子外面,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來。李雲龍,我進來了。”馬天生面無懼色地走進客廳。
李雲龍滿意地笑道:“馬天生,敢在我的槍口下走進來,你還算條漢子,坐吧。”
馬天生在面對李雲龍的沙發上坐下來,不動聲色地回答:“承蒙誇獎,這是你李雲龍第一次稱讚我。可我並不感到榮幸,你該知道,一個共產黨員是不怕死的。”
李雲龍皺皺眉頭,有些不耐煩地說:“又來了,我說馬天生呀,你咋像演戲的?翻來覆去就這麼幾句臺詞?你我好歹共事一場,如今我要走了,你能不能不說那些套話?”
“這就是你我之間的分歧,因為政治觀點南轅北轍,你對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到現在還採取對抗的手段,你怎麼能聽懂一個真正的革命者的語言呢?李雲龍,你走得太遠了,我勸你放下那支槍,這才有出路。”
李雲龍冷笑道:“軍人沒有交出武器的習慣,除非他死了。說到出路,你可想錯了,我從來沒有打算給自己留條出路,所以你這話等於沒說。我找你來不是為了和你爭論這些理論,因為我這輩子就沒鬧明白過,你比我也強不到哪兒去,儘管你比我有文化。我只想告訴你,我李雲龍這條命,不喜歡聽別人擺佈,誰都不行!日本鬼子和國民黨不行,現在的中央‘文革’小組也不行。我這條命得由我自己擺佈,我有權利選擇自己的死法。我李雲龍這條命雖說不值錢,可也不能被別人輕輕鬆鬆就拿走,這活兒得由我自己幹。你知道一個軍人最體面的死法嗎?上吊?服毒?都不行,那是老百姓的死法。告訴你,軍人的死法應該是用子彈。你看,我把槍口對準太陽穴,當我扣動扳機時,子彈會從我另一側太陽穴穿出,隨著子彈噴出的是我的血和腦漿,那時你會看到,我李雲龍的血是熱的,滾燙滾燙的,冒著熱氣,我的腦漿是白的,像沒點好滷的豆腐,糊里糊塗的,這是因為我這輩子沒鬧明白的事太多。這顆子彈從我的太陽穴穿過後,應該打進那邊牆裡,那牆是灰牆,不會產生跳彈,如果你想留個紀念,就把這彈頭挖出來,我送你了。如果你不稀罕,就把它留在牆裡,將來不管誰得到它,和我都是個緣分。還有,這顆彈頭可能有些變形,因為我的顱骨比較硬……”
李雲龍用右手舉起手槍,把槍口抵住右側太陽穴。
馬天生的臉色倏然變得像一張白紙,他失聲喊道:“李雲龍,你不要開槍……”他冒死猛撲過去想奪槍。
“啪!”一顆子彈打在馬天生腳前的地板上,離他的腳趾只有一寸遠,馬天生僵住了,他不顧一切地喊道:“老李,你不要衝動,你我的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