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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波,警衛營長吳玉水,警衛員小吳,司機老常,還有司令部的七八個參謀都坐在主席臺下的馬紮上。鄭波心裡明白,凡此類大會,總有三個目的:一是發動群眾,鼓舞群眾鬥志;二是震懾階級敵人,起到殺一儆百的作用;三是使犯了嚴重錯誤而暫時還沒發展成階級敵人的人受受教育。鄭波琢磨著,他們這些坐在臺下馬紮上的人無疑屬於這第三種人。
大會開始,以往的會議程式在有條不紊地進行。20分鐘後,例常程式結束,正劇應該開始了。擴音器裡傳來一個嗓音訊率極高的女人領呼口號,整個會場頓時喧鬧起來,上萬人呼口號很難同步,結果造成會場內的呼聲此起彼伏,猶如山呼海嘯一樣。在一片喧囂中,李雲龍出場了。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領章早被揪去,沒有戴軍帽,三個身材高大的戰士簇擁著李雲龍,按標準的“噴氣式”要求,由一個戰士抓住他的頭髮使勁往下按,後面兩個戰士抓著他的兩臂拼命向高抬。坐在臺下的鄭波清楚地看見他的老首長在拼命地掙扎,想直起腰來,他甚至聽見軍長的骨頭在咔咔作響。鄭波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坐在主席臺上的馬天生今天特地換了一身新軍裝,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清清嗓子對麥克風說:“革命造反派的戰友們、同志們,今天我們把現行反革命分子,殘酷鎮壓革命群眾的劊子手李雲龍揪出示眾了,這是毛澤東思想的偉大勝利……”全場又一次沸騰了,口號聲四起……李雲龍猛地抬起頭來,抓住他頭髮的戰士吃驚地發現,他手裡抓的竟是李雲龍的一把頭髮,上面還連著一塊血淋淋的頭皮……
一縷鮮血順著李雲龍的額頭流下來。他暴怒地吼道:“馬天生,放你孃的屁,我李雲龍不是反革命,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將軍,為這個國家流過血……”全會場一片譁然,臺上一片混亂,兩個按著李雲龍胳膊使勁向上拽的戰士感到他正在不顧骨折的危險,用盡全身的力量想把腰直起來,兩個身強力壯的戰士自然不肯示弱,他們用力掀著李雲龍的胳膊僵持著,離著很近的鄭波聽見一聲脆響,李雲龍的一條左臂被拉了下來。兩個戰士一時嚇呆了,他們沒有想到這個反革命分子竟如此暴烈,寧可骨折也不肯彎腰,兩個戰士在這一剎那竟嚇得鬆了手。李雲龍用那隻沒受傷的右手從脖子上摘下寫著他名字的木牌,用力一甩,沉重的木牌徑直砸在主席臺的長條桌上,馬天生和黃特派員身前的茶杯被砸得粉碎,碎瓷碴兒和茶水濺了他們一臉。
臺下的鄭波在心裡喊了一句:偉哉,上將軍!他的淚水奪眶而出。
警衛員小吳抄起馬紮撲向主席臺哭喊著:“首長,咱們拼了!”吳營長也躥了起來破口大罵:“馬天生,我操你姥姥……”四周早有準備的警衛士兵撲過來按倒他們,小吳和幾個血氣方剛的年輕參謀掄起馬紮和警衛人員廝打起來。此時,臺上的李雲龍已被幾個戰士拳打腳踢地按倒,李雲龍用僅有的一條手臂進行徒勞的還擊,臺上臺下已亂作一團。擴音器裡傳出尖銳的口號聲:“堅決反擊反革命分子的囂張氣焰!李雲龍不投降就叫他滅亡……”
體育場內上萬人被眼前的突發事件驚呆了,他們從沒見過如此剛烈的反革命分子,還有這麼多不要命的死黨。他們想不通,這些人難道吃了豹子膽?此時的會場秩序大亂,竟無人應呼口號。
馬天生有些氣急敗壞,那塊木牌差點就打破了他的腦袋,而且是眾目睽睽之下,批鬥大會開到這個份兒上,恐怕要在全國創個先例了。反革命分子在會場上公然反撲的事例還不曾有過,怎麼就讓他趕上了?馬天生當機立斷,下令把李雲龍押下去,暫時休會。
渾身是血的李雲龍被抬進了囚車,他的口鼻等處不停地流著血,一滴滴地流淌在地上,從主席臺到囚車的一段距離,竟成了一條血路。那些受過徒手格鬥訓練的警衛戰士動起手來沒有輕重的概念,李雲龍的腹部、肋部多次遭到重擊,受了嚴重的內傷,劇烈的疼痛使李雲龍處於昏迷狀態。
運載李雲龍的囚車開動了,向監獄駛去。
離此不遠的拐角處駛出一輛“嘎斯69”型蘇制吉普車,不遠不近地跟上去。
駕駛吉普車的段鵬一邊開車一邊淚流滿面地發出野獸般的號叫,林漢臉色鐵青把牙咬得咯咯響,剛才會場上慘烈的一幕他們全看見了。段鵬的號叫突然戛然而止,他狠狠擦了一把眼淚,陰森森地說:“我看清了,前面囚車上的那幾個渾蛋,就是他們動的手。媽的,什麼不許傷人性命?老子可不管這些了,今天非宰了這幾個渾蛋不行。”
林漢顯得很冷靜,他低聲說:“老段,你不能太沖動,那幾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