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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安突然感覺腦中雲開霧散。
原來是這樣。
原來人的感情,人的心思,可以用這麼簡單的語句表達。
語言的力量果然強大。
他握住那本書,問方夜:「可以給我嗎?我想把它送給另一個人。」
「當然可以,」方夜問,「你要給誰?」
文安低頭,把下巴靠在繪本的硬殼書套上:「跟這個世界掙扎的人。」
第52章 北京 17歲(14)
秋高氣爽,天氣漸涼,葉庭的生日近在眼前。
馮諾一比壽星本人還熱情,要在家裡搞個「大慶典」。最近一家人語音聊天,十次有九次在說這個話題。馮諾一說要從國外飛回來,操辦這次生日宴會。
「不用那麼費事,」葉庭說,「就是個生日,從國外回來還要倒時差,勞民傷財。」
馮諾一對反對意見充耳不聞,還讓葉庭把同學朋友也請過來,葉庭殘忍地指出,他是個高二學生,同學放假不是在補課,就是在做題刷卷子,誰會來參加他的生日宴會?
「你請請試試嘛,」馮諾一說,「過來玩兩個小時又不會怎麼樣。少這兩個小時,高考也不會落榜的。」
文安在旁邊「呸」了幾聲,驅逐馮諾一口不擇言帶來的厄運。
家長們不在,少年們的生活並沒有受到影響。葉庭寫程式碼、研究課題,文安畫畫、寫小故事。
偶爾目睹同學的家庭風波。
校門口糾紛事件之後,文安擔心程啟元受到心靈創傷,可週一上學,程啟元與往常別無二致,彷彿那出家庭鬧劇是擲向深潭的石子,短暫波瀾之後平靜如新。
文安想,可能是情緒的感知障礙救了他,讓他處於風暴眼中也安之若素。因為不懂得,不理解,哪怕周圍的世界灰飛煙滅,他都能在廢墟中穿行。
文安唏噓了一陣,又是難過又是慶幸。
週一有文安最喜歡的繪畫手工課。這節課的任務是摺紙,老師發了一疊厚厚的彩紙下來,說今天的任務很有挑戰性。
折繡球花。
之前都是小箱子、千紙鶴、星星這類簡單的玩意兒,繡球花是個大工程,步驟繁瑣,要細心更要耐心——這個班上很少有人具備的品質。
但成品真漂亮。
孩子們看著老師手裡色彩繽紛的繡球花,熱情高漲。
連一向不配合的程啟元,都緊鑼密鼓地投入了摺紙活動。可惜他在手工活上沒天賦,總是折錯,廢了一張又一張紙。中途還站起來,尖叫了整整兩分鐘。
文安在他旁邊捂住耳朵,等叫聲過去,看著他又坐下,繼續摺紙。
下課後,班主任叫住了文安和程啟元,讓他們去辦公室拿家校聯絡簿。這東西在普通學校,只有小學生會用,特校一直用到畢業。文安不用看就知道上面寫了什麼。首先誇他聰明又乖巧,作文寫得好;然後委婉地對他的人際交往提出建議——希望文安多和別人交流,多交朋友,畢竟他比大多數同學情況都好,是有正常社交的希望的。
文安把本子揣進懷裡,和程啟元一起走出辦公室。
「對了,」班主任在他們身後說,「出去的時候,幫老師把門關上吧。」
之前為了維持門開啟的狀態,門下面嵌了一個木楔子。文安用腳把木楔子挪出來,踢到角落裡,關上了門。
文安拿著家校聯絡簿要走,程啟元卻盯著門縫,一動不動,文安奇怪地看著他。
許久之後,程啟元突然說:「我和那個木楔子,一模一樣。」
文安愣住了。
他看了看門,又看了看程啟元。
程啟元的臉上沒有落寞、挫敗、憤恨,仍是情緒空白。對他而言,「木楔子」只是他從最近發生的事裡推演出來的結論,是確切的、不可撼動的事實。
文安盯著他,突然陷入了深深的悲哀。
「不是的。」他對程啟元說。
程啟元看了眼文安,露出疑惑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文安讓他別這麼想,為什麼文安臉上流露出悲傷。
「你不是木楔子,」文安說,「你怎麼會這麼想?」
程啟元的目光又釘在微微靠下的位置。過了一會兒,他說:「不管是誰,不管他說過什麼,最後都會離開我的。」
然後他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只是早晚而已。」
小時候,媽媽在眾多爭吵、撕咬、絕望之後,終於發現他跟別的孩子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