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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臨景大概只會覺得他可憐。
但他最不希望宋臨景覺得他可憐。
景程心裡難免泛出些無奈。
所以宋臨景才會不敢聲張般地想要給予他補償,才會幾乎縱容地「嬌慣」著他這些年來的得寸進尺,才會努力維持著兩人原本並不能這般持久堅固的友誼。
或許……
宋臨景也會因此將一些與愧疚和同情絞纏著的習慣,誤判成了「喜歡」的類似物。
對方可能不是真的想和他發展一段情感關係。
宋臨景可能只是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了。
錢花了,島建了,年復一年地陪著緬懷了,但似乎在景程身上半點成果都沒看到。
所以宋臨景惦記起了用他自己來充當補償。
這倒確實更有效一些。
畢竟說到底,自己能如突然智力恢復正常似的察覺到這些細枝末節,都是從宋臨景對自己的言行舉止逐漸曖昧開始的。
而且今年有著宋臨景胡鬧著的陪伴,他的應激反應似乎確實沒之前嚴重。
景程心裡想。
自己在對方心裡可能就是這麼個習慣用下半身思考的形象。
景程對此沒有異議,他承認自己沒什麼自控力,被慾望牽著鼻子走沒什麼稀奇的,他甚至可以坦然接受宋臨景只是因為好奇才願意跟自己試試的猜想,卻不希望對方是因為混淆了憐憫、歉疚和喜歡,才近乎卑微地向自己祈求愛情。
這個即合理又荒誕的可能性,讓景程無比抗拒著聆聽宋臨景的剖白。
他下意識地想兩人默契地略過那些沉重的過去,如不期待未來降臨般只對彼此的肉/體痴迷。
可他卻也清晰的明白,景兮的生死在歲月的流逝中,早已不再是一個簡單的「是否」問題了。
那是沒能完成的承諾,疑點重重的蓋棺定論,得不到正向回應的期許,依戀與憎恨共同滋養的執念,是心底的刺,是陳年未愈的傷口,是斷掉的與人間連線的線,是由兒時潛移默化塑造出的三觀。
是景程在渾渾噩噩中無止境被撕扯著的靈魂。
景程也曾經斷斷續續地看過一些心理醫生。
他們給出過一些似乎還算不錯的建議,基本圍繞在「發自內心地接受自己的一切」、「解鈴還須繫鈴人」、「可以嘗試點有儀式感的事情來告別從前毫無反抗能力的自己」。
景程覺得沒法做到,所以表現出的也就只有牴觸和不配合。
他始終覺得開啟新人生需要一個告別,但他卻似乎永遠也無法觸碰到那個機會。
十六歲之前沒有選擇權的生活是纏繞著他的鐵鏈,景兮離別前的承諾與溫情是套在他脖頸上的項圈,而一切在最不該戛然而止時停滯則成了鎖。
景程被牢牢地困在了那個冬天。
景兮存在著的時候,彷彿擁有著世界上的一切,她被無數人貪婪地愛慕著,將根須纏繞在每個自願為她提供養料的人身上,直到最後一絲利用價值耗盡,然後便輕飄飄地抽身離去,攀附上另一個宿主,將對方絞殺,再帶著豐盈的戰利品全身而退,周而復始。
可當她消失了,景程才突然意識到,景兮除了足夠他揮霍幾輩子的財富外,別的竟什麼都沒留下。
除了兩人那張合影,便只剩下了景程這個人本身。
沒有掙脫的途徑,沒有自我解救的意識,他的人生模式似乎在那一瞬間定了型,在無限的混亂中維護核心的穩定成了紀念母親的方式。
這的確是很奇怪的邏輯,但景程也的確想保留些景兮的東西。
所以他選擇了保留由景兮塑造的自己——那個無法自洽,虛浮輕佻內心空洞,永遠在混沌中被撕碎又重組的自己。
景程無法給予任何人同等的回應,所以他不希望誰真的來愛他。
尤其不希望這個嘗試用愛填補他的人是宋臨景。
可他卻更不希望宋臨景可憐他。
說不上原因,大概只是某種近乎偏執的自尊心在作祟。
「雖然有多管閒事的嫌疑,但我還是建議你們坐下來,面對面,平心靜氣地好好聊聊,一段健康的關係不應該有太多晦澀難懂的情緒,坦白總比亂猜要好。」言瑒抿了口茶,對著景程帶著笑意調侃道,「你可能不太瞭解,人長嘴,不只是為了接吻。」
「主要還是為了交流。」
「戀人之間溝通很重要。」
聽前半句的時候景程想笑,後半句卻又將他揚起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