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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某種程度上並不算第一場,但……
宋臨景一邊往盛著蜂蜜的杯子裡倒著溫水,一邊看向維持著那個擰巴姿勢、哼著不知名調子的景程。
這是景程堪稱蠻橫的計數習慣。
兩人剛認識那年冬天,在景兮出事前,景程彷彿有什麼預感似的生了場大病,一連燒了三天,因此便錯過了寧城的初雪。
事後回到學校,看著宣傳欄裡以此為題的攝影與詩歌作品,景程不高興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但這種怪脾氣他又不好意思到處亂發,實在有損他一個打十個的酷哥形象,所以只好全都撒在宋臨景身上。
不過也不是討人厭的那種。
只是強制性地挽著對方的手臂,左一個「臨景」,右一個「哥哥」,再組合起來「臨景哥哥我求求你啦」,攪得宋臨景繃著眼皮、垂著嘴角,耳廓泛著不易察覺的紅,手裡的企劃書都快被捏出皺了,才終於寡言少語地憋出句「知道了」。
「只有我看到了的才叫初雪,我沒看到的都不算數,知不知道?」
宋臨景攪拌著玻璃杯中的液體,表情中隱約染上了幾分溫和的笑意。
他現在生活的這座歐洲小城入冬很早,雪早就下過不知道多少場了,但景程今天才來,按照他們的約定,現在窗外這零零落落的才算是初雪。
不過估計以景程的性子,早把這個玩笑話忘乾淨了。
宋臨景微不可見的笑容中浮出了一絲苦澀。
與景程相處時,他常常會對自己過分優越的記憶力產生怨言。
但凡對方將那點沒心沒肺賒給自己三分,他都不至於屢屢婉拒對方毫無分寸感的親暱。
不過……
宋臨景看著醉成一團的景程,眉心不由地皺了皺。
還不夠沒心沒肺。
他將一片檸檬丟進玻璃杯,默默走到了景程的面前:「知道你不開心,所以我沒勸。」
「不開心?」景程搖晃著抬起了頭,像是覺得驚訝般反問道,「我有什麼可不開心的。」
「前兩天,最後一個保險賠付到帳了,我還未成年誒,我現在帳戶裡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完,幹嘛不開心,開心著呢。」
開心為什麼要不和我說一聲就自己跑回了那個荒島。
開心為什麼營帳裡會整晚亮著燈,孤獨的身影坐在裡面,一夜一夜的睡不著。
開心為什麼要跑來找我,不回學校,不聯絡別的朋友,只顧著靠酒精麻痺自己。
偷偷跟了對方全程的宋臨景,心裡有無數句反駁對方的話,可最終卻仍是半個字都沒能說出口。
沒用。
太過淺薄的安慰景程見多了、聽多了,太過深入的剖白,景程聽不聽得進去是個問題,就算聽進去了……宋臨景偏過頭看了看閃動的手機螢幕上、備註為「母親」來電提醒,不禁眸色微沉。
他暫時沒有擔任這個「拯救者」的資格。
「把水喝了。」宋臨景試圖將杯子遞到景程手裡,可對方壓根沒有要接的意思,而是眼睛一閉,嘴唇一張,「你餵我」說得底氣十足。
宋臨景被氣笑了,但也不知道是懶得跟醉鬼計較,還是對於「假公濟私」照顧對方這件事甘之如飴,撂下句「好」,倒還真的「伺候」了起來。
第一次幹這種活的少爺業務不熟練,腦子不清醒反應慢半拍的醉鬼顯然也不太適應,餵得慢了要揮著手腕咿咿呀呀地催,餵得快了,那結果就是灑一身。
白色的帽衫領口被浸了個透,幾滴水珠順著景程的脖頸滑落,巧合般地囿進了鎖骨的小窩裡,因蜂蜜水的黏膩而不舒服的景程皺起了眉,眯著的眼睛裡霧氣更濃,整個人看著有點濕漉漉的可憐。
他「恃寵而驕」似的抬起腿,用腳尖不輕不重地踢了兩下宋臨景的踝骨,沒好氣兒地嘟囔著有歧義的話:「你把我弄髒了。」
宋臨景:……
努力剋制了,但效果約等於零的宋臨景站在原地,猶豫了半天,到底是沒敢上前,他眸色深沉,唇角緊繃,只覺得心裡生出了幾分對自己恨鐵不成鋼的咬牙切齒。
怎麼文藝作品裡的天之驕子,十二三歲就能憑藉自己的天賦大殺四方、天涼王破,他宋臨景的十七歲,就只能天天被所有人硬邦邦地誇年少有為,實際上身邊那些別有用心的豺狼虎豹一個接一個,只能靠著母親和外婆家族的庇護,躲在那些人生不出是非的地方韜光養晦,集團核心權力圈暫時連碰一碰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