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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程聽得出這只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雖然他不太理解這種形容是好還是壞,但依然配合地扯了扯嘴角,短暫地沉默後,他如自言自語般輕聲說道:「我不算信。」
「不過……萬一人死後的確會有另一個世界,或者來生是真的呢。」景程眸色低垂,眉宇間漾著幾分悵然,「只要想到有這種可能性存在,不把這套流程做圓滿了,我就會覺得不安心。」
「哪怕只能起到一點點的作用。」
「我也希望他能更幸福些。」
鄒傑搖搖頭,兩人畢竟在一起混了好些年了,雖說沒到了解得不得了的程度,但景程這話的意義、字裡行間藏著的複雜情緒,多多少少還是能聽得出來的,他像是有些無可奈何般地嘆了口氣,偏過頭,看著景程的眼睛,語氣認真地說道:「景程,你做得已經夠好了。」
「你不欠任何人的。」
景程只是微笑著拍了兩下鄒傑的肩膀,沒說什麼,也沒想說什麼,他明白這個道理,也不會一直將所有負面的結果攬到自己身上,他只是正常的情緒低落。
許子晨的喪事辦得規格很高,什麼團隊都用得是市面上最好的,景程自己能聯絡到的,統統親力親為,找不著門路的,宋臨景倒是都沒等他開口求助,便心有靈犀似的直接代勞了。
對於死亡後送別的流程,景程還是想做到重之又重的,不僅是對逝者的懷緬,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他對沒能見到自己那位「最重要的人」最後一面的補償。
從落地寧城去醫院看到許子晨屍體的那一刻,景程就幾乎沒合過眼,倒也沒忙到這種誇張的程度,他只是單純的失眠。
法事辦了七天,景程乾脆就七天沒回過家,累了就在殯儀館的休息室躺一躺,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不想去到任何留有許子晨影子的地方——初識的酒吧,經常約會的咖啡廳,兩人短暫同居過的「家」。
而回到這座熟悉的城市,宋臨景似乎又不可避免地忙了起來,這幾天他們只見匆匆見了十多分鐘的面——
許多人注視下倉促結束的互相問候,疲憊得有些恍惚的景程,都沒來得及牽牽對方的手指,回過神時,宋臨景已經揚著淺淡的微笑,不露聲色地捏著景程的肩膀,在禮貌且疏離地與其他人告別了。
景程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旁人對宋臨景的議論,竟發現從前遇到類似情景時,那種「與有榮焉」的驕傲感覺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微妙的茫然。
這種茫然,在相熟的人開玩笑地以「景老闆最好最親的朋友」為名頭,幫他介紹宋臨景的身份時達到頂峰。
景程條件反射般地有些心虛,甚至連應聲都不好意思應,眼前浮現出的畫面裡,過激放縱的抵死纏綿與盪著難過脆弱的交心瞬時輪換,景程只敢微笑著朝那些無意的調侃擺擺手,隨便找個理由,快速逃離現場。
他想不出該如何概括與宋臨景這個算不上體面的新關係,更不想跟身邊這些人坦然介紹兩人的新關係。
景程在某次放空中,不自覺地做了個簡短的自我分析,他覺得自己的抗拒,多半是來自於對兩人未來的不信任,倒不是不信任宋臨景,畢竟景程大多數時候都覺得對方是完美的。
他只是不信任自己。
他們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會分開,景程篤定著這個結果,當時卻依然在深思熟慮後,把埋在心底的那些陰暗晦澀剝給對方看了。
他對宋臨景的信任和對自己的不信任,同時讓他做出了這個選擇。
宋臨景會如縱容他其他奇怪壞習慣那樣,接受這些新的負面情緒,而景程選擇將這些自己最脆弱的部分裸/露在對方面前,等於是給了對方在這段感情分崩離析時傷害自己的權利、最有效的武器。
沒別的原因。
景程只是覺得宋臨景太重要了,他不想冒險去信任自己那點微乎其微的自制力,不想承擔自己以後某次隨心所欲將兩人導向互相憎惡的結局。
景程暫時沒有真心來「報答」宋臨景,卻又因對方太過直白的情意感到不安,所以只好公平地將能要挾自己的、最有分量的把柄送給對方,既當做是種積極的回應,也能作為對自己無序行為的約束。
他覺得對對方虧欠,對那些多年如一日「沉默的付出」受之有愧,卻又不覺得兩人的關係最終能用「永遠」作為定語,所以即便態度悲觀,景程還是希望把選擇權讓給宋臨景。
起碼由宋臨景決定這段關係的走向,他們應該不至於鬧得太難看。
想到這,景程心裡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