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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福坊,璇璣館。
翠竹森森,簇擁著竹黃小亭。風過處,龍吟細細。
逢吉提著大號的食盒回家,老遠地就望見了自家那氣息奄奄的主人正伏在亭中的石桌邊,胳膊肘底下壓著一堆散亂的演算紙。逢吉嫻熟的運起搬運法術,那一堆驗算紙“呼啦”一下全數飛至半空,白蝴蝶一般翻飛著,很快按照時間順序排好,一一落下在對面的石椅上。最上面的一張只有寥寥數行淋漓墨跡。
“涇河之陰,渭河之陽,南對太白,東西層巒,峰環九梁,聖文永昌。”逢吉默唸著,只覺那墨字似乎蘊含著無盡磅礴之力,驟然當頭壓下,鎮得他一瞬間有種頂禮膜拜的衝動。
僅僅是風水寶局的推算結果,便有如此威力。
逢吉變色,不敢再看,把食盒放下,揭開,把裡面的菜餚一一擺出來:“主人,你愛吃的野雞肉餛飩,薺菜羹,通花軟牛腸,逍遙炙,還有玉露團。”
那人指尖顫了顫,豁然抬頭,惡鬼撲食一般撲向滿桌菜餚,大吃大嚼起來。因為吃得太猛,還噎得翻起了白眼。逢吉唉聲嘆氣的給他斟茶:“主人,你慢一點吃能餓死嗎?”
回答他的是雨點般急促的落筷聲。逢吉黯然望天:“本狐仙怎麼就一時脂油蒙了心,找了袁天罡這個餓死鬼討口封呢?還鬼迷心竅答應供他使喚一百年,一百年啊!才過去三年本狐仙就忍不了他了!剩下這九十七年該怎麼熬?”原來這個主人就是袁天罡,現任火山令的大唐著名相師。
如風捲殘雲,轉眼間滿桌菜餚只剩下一半,腹中有食的袁天罡緩過了氣,運筷速度慢了許多:“腸的味道不對。”
逢吉眉毛一跳:“出鍋沒多久就搶來了,能有什麼不對法?”
主人神情疑惑:“一股有主之物的味道。”
知道你挑嘴,通花軟牛腸不是魏家食肆的不吃,玉露團和餛飩不是周家食肆的不張嘴……剛給你打雜那時候,那一大堆的飲食禁忌記得啊,本狐王腦子都要打結。可沒想到你能挑嘴到這個地步,連這都能嘗得出來?
逢吉沒好氣地道:“去的時候只剩下了一份,還被一位女郎買走了。我怎麼說她都不肯轉賣,只好偷了來。我好歹也是堂堂狐王,親自做這雞鳴狗盜的破事,是為了誰?袁天罡,你嫌二手的不新鮮,就別吃!”
袁天罡被他吼得身形都矮了一寸,捧著飯碗默默地又夾了一筷子腸,以實際行動表示不嫌棄,可沒等逢吉臉色好轉幾分,他又記起來:“錢給了吧?”
逢吉終於爆發:“給了給了給了!照七十倍的價格給的!你吃你的,再囉嗦就把你也給她!”
袁天罡眼皮子一跳,覺得這句話似有玄機,下意識地想要起課,餘光掃見逢吉鐵青的臉,又不敢再磨嘰。這年頭,像逢吉這樣除了做飯之外堪稱全能的僕役可不好找。在逢吉之前,他用過十幾個僕人,最後沒一個不被他刁鑽的口味和潔癖挑剔走的。要是再把逢吉氣走,他還得重新找人,能不能再找到如此合心合意的,就是未知數了。
於是他埋頭,專心於食,待吃飽喝足時,也就把適才的心念一動的事給忘在了腦後。
於是他忽略了,這世界上有一種小機率事件,叫一語成讖。
陳家被殷元盯著交還房產的那天時,應殷溫嬌所託,溫嬌去淨業寺見了玄奘。
玄奘遁入空門,理應與紅塵一切無涉,但殷家外孫怎可能無人關注,但凡有動向,皆有當地官員為了賣好,透露訊息給相府。半月前,玄奘離開金山寺,雲遊至長安淨業寺掛單。他沒有去陳家見自己的生父,也沒有來相府拜見自己的外祖,誰也不知道對於父母和離一事他知不知情,更不知道知情之後,他又會對父母的恩斷義絕抱以何種態度。
溫嬌無所謂,但殷溫嬌是緊張的。這份緊張的態度很快被丫鬟們察覺,素心激動得很,藉機提議:“小姐難得出門,可得好生妝飾一番,才顯得我們相府的氣派呢。”
佛祖保佑,小姐可別再堅持素面朝天了。一連幾十天都只能給小姐臉上拍面脂,自己這一手精妙的化妝技術英雄無用武之地都是小事,被國公與夫人誤以為她們故意怠慢小姐,或是誤會小姐想要出家,那可就不妙了。除了出家的姑子,什麼樣的女子才會不施脂粉只戴一根髮釵?女道士還戴頂冠呢!
溫嬌聞言,只覺頭皮一緊,下意識凝眉。素心見她沒有立刻拒絕,當即乘勝追擊:“小姐肌膚白皙,用不著敷粉,只淡淡的用胭脂打頰、點唇,再把眉毛描細描長就好。”
經過這些日子的磨合,明心也摸清了溫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