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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嘀嗒。
滴漏的聲音細微而清明。
噠。
落子之聲脆如玉碎。
對弈的兩人一言不發,沉靜得彷彿屏住呼吸。棋盤上,黑白兩色虯結,勢如龍蛇糾纏。
良久之後,清醇的男聲打破沉寂:“淳風兄,你輸了。”
李淳風將手裡的白子輕輕放回棋盒,微笑:“天罡兄的棋藝愈發精進了。”
原來與他對弈的正是大唐第一相士、現任火山令的袁天罡。
“你心不靜。”袁天罡說著,也將黑子撿回棋盒,每撿一顆,都要細細的拿一方雪白的細絹擦拭三遍,方才入盒。
李淳風見狀,無奈一笑,重新把那顆白子撿出,擦過,放入棋盒,再依樣一一擦拭白子:“小弟接到了鄖國公家的那位郡夫人的請帖,邀我去花萼爭輝樓,品新釀的青梅酒。”
袁天罡從侍童逢吉手裡拿過濡溼的手巾細細的擦著手:“淳風兄雀屏中選,恭喜。”
數日前的襄陽長公主的那場賞花宴,請來了多位長安才俊與貴女,眾人只道是尋常遊樂,李淳風卻知道,那是襄陽長公主為自己才離異的舊友媯川郡夫人辦的相親宴。到了他與袁天罡這個層次的術士,除非有同行刻意遮掩,否則心念一動則天機自明。襄陽長公主的目的,瞞不過他的雙眼。
他畢竟年紀正輕,正是有一腔宏圖抱負要施展的時候,尚無成家的打算。何況身份有差,要他去屈心抑志攀附貴女,他也著實不願。只是公主下帖,他不去也不行,本想著去了也只是湊數,沒想到被相中的竟是他這個不入流的將仕郎。
他沉吟道:“媯川郡夫人雖先前錯嫁怨偶,但親緣和諧,鄖國公一片愛女之心,特請聖上封她為三品郡夫人以作安撫,加上容色嬌美異常,青春如二十許人。如此佳人竟垂青於小弟,實在令小弟惶恐。”
袁天罡把手巾遞還給逢吉:“我替你算一卦?”算命者難算己命,如果李淳風實在想知道自己與那媯川郡夫人有沒有姻緣,他不介意幫他算一算。
李淳風搖頭:“小弟可付不起天罡兄起課的卦金,隨緣吧。”
袁天罡“嗯”了一聲,也不堅持,自顧自地倚案沉思。侍者逢吉正在烹茶,沸水的響動撩撥著一室清香。萬籟沉寂裡,只聽李淳風話鋒一轉:“不過,那媯川郡夫人的面相,有些意思。”
袁天罡眼皮一抬。
“觀她的面相,似乎應當壽止上月。可她不光活到了如今,還十分康健。”李淳風若有所思,神色十分困惑。
“行屍?”袁天罡頓時坐直了身。
“面色紅潤,中氣十足,確實是生人。”李淳風否定了他的猜想。
“奪舍?”袁天罡立刻提出了另一種可能。
“魂魄與肉身十分契合,看不出相斥之處。”李淳風再次否定。
袁天罡目光閃爍著狂熱的光:“借壽?”
李淳風搖頭:“小弟道行有限,這便看不出了。”
右手不停地盤著一隻墨色的靈龜甲,袁天罡神色掙扎得厲害,片刻後艱難道:“淳風兄……”
“嗯?”李淳風靜等下文。
“能否帶我同去?”袁天罡表情痛苦得彷彿一隻要掀飛巨石的螞蟻。
李淳風很是意外,笑道:“請帖上說可以自行邀請陪客,只是小弟以為天罡兄是慣常不愛出門的人,才未主動開口相邀。不想竟耽誤得天罡兄先開了口,倒是小弟的不是。”
說話間,他正好將最後一粒棋子放回棋盒,蓋上了蓋子。
“啪”,嚴絲合縫,完美無缺。
淨業寺,梵音陣陣,響徹雲霄。
玄奘坐在眾僧中間誦經,忽覺眼皮跳個不住,以他的定力,也不免瀉出幾分躁氣。果然誦完經後一出門,便望見阿孃的貼身侍女明心等在那裡,笑容可掬地朝他招手,唯恐他看不見似的。
小沙彌辯機跟在他身側,同樣看見了,道了聲“阿彌陀佛”,小大人似的嚴肅道:“一入佛門,就不好再與俗世有過多牽扯,玄奘法師要警醒著。”
明心方過來,就聽見他這一句,抬頭就往他的小光頭上來了個栗鑿:“人小鬼大,嫌我們俗人擾了你們出家人的清淨,昨兒我家夫人還讓我來給你們寺裡送糕餅,你倒是別吃啊?別以為我不知道,就你跑在最前頭!”
辯機的身世與玄奘相似,也是棄嬰,生下來不到兩個月就被扔在了淨業寺門口,是淨業寺方丈一手拉扯長大。因天生聰慧,在佛法上悟性極高,即便性子偏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