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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在飽讀詩書的儒生眼裡,向來是別具意義之花。孔子寄託志向於《猗蘭操》,王后鄭袖夢蘭花而生貴子,帝王宮闕名蘭臺。

蘭枝掉落,哪怕不去解其中的玄奧意味,也不免預示著一點,那便是心中所求之美已成泡影。

陳光蕊看清自己所寫的字後,不由微微變色,懷著一絲僥倖將字紙推回給算命先生。

對方卻沒有直接接過,而是用一方潔白的絹帕墊在手裡,隔著絹帕拿起來一瞧,頓時大搖其頭:“不祥,大不祥。”

陳光蕊的不祥之感頓時得了印證,惴惴不安道:“還請先生指點。”

那算命先生道:“若算姻緣,則破鏡兩分,永不重圓。若算仕途,則風波四起,舉步維艱。若算家業,則家財散盡,僅餘一點根芽……”

越說越是悽慘,陳光蕊不敢再聽下去,搶道:“可有化解之法?”

算命先生搖著扇子:“我送郎君四句話,'花殘月缺,鏡破釵分,休來休往,事始安寧。'”

這四句寫得頗有韻致,意思也淺顯。無非是告誡陳光蕊,與殷溫嬌的一刀兩斷、仕途一落千丈已成定局,繼續執著下去只會令事態變得更糟。不如接受這一現實,安心過自己的日子,餘生還能覓得一份安寧。

陳光蕊聽得懂,類似的話,張老夫人勸過,甚至洪江龍王也勸過,可他就是聽不進去。短短几十天裡一落千丈,事情全因殷溫嬌而起,陳光蕊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他一把推開桌子,險些撞翻了卦攤的招牌,自己遽然立起身,平復了呼吸,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這回怕是先生的卦算錯了。”

他努力維持冷靜,緩緩起身,重新提起放在腳邊的那籃糕餅,“待渡過這一劫,學生親自送二十貫錢到先生這裡,以做卦資。”

算命先生目送他與洪江龍王一徑遠去,眸光轉為無精打采,低落的聲音頗為沮喪,道:“冥頑不靈。”

清曠的鐘聲震碎了漫天晨霧,自山麓流淌而下,僧人們誦經的梵音隨之而起,一派空淨玄意。晨鐘暮鼓,本就是僧家日復一日的修行。

玄奘坐在僧眾中間,隨眾一同念著《普賢菩薩警眾偈》,俊美的的面上神情平和:“是日已過,命亦隨減,如少水魚,斯有何樂!”

“當勤精進,如救頭燃,但念無常,慎勿放逸!”

念著念著,他忽覺心頭一痛,出口的經文也頓時變了調。他強忍著抬手失去額頭涔涔冷汗的衝動,心下猶疑不定。同樣的感覺,他只在兩月前有過。當時不以為意,事後才知道,約莫正是在那時,他的生身之母殷溫嬌尋了短見。即使大難不死,總之仍是經歷了一番苦楚折磨,仍舊煥若浴火重生。這回同樣的感覺再現,又會應在哪裡?難道是他那無情寡義的爹?

玄奘的直覺無疑是奇準無比的。待他跨出門檻,迎面便在眾多香客裡辨認出了那張與自己足有六分相似的臉。陳光蕊臂彎裡挎著一籃不知什麼東西,立在虔誠的信眾人堆裡,比上次在洪州見到時衰老了不止十歲的面孔上堆滿了討好的笑意。一見玄奘注意到自己,他欣喜地朝他走了幾步,似乎想到了什麼懊悔之事,又悻悻的止步,望向玄奘的眼底寫滿了羞慚與愧悔。

玄奘被他這一番表演忽悠得心都軟了,暗想:孽海無涯,回頭是岸。只要他肯放下妄想,懺悔過往改過自新,我佛又為何不給他一個機會呢?

佛子的仁厚天性使得玄奘總是不能將人性往惡的一面去揣測,哪怕事先已知道了對方做過的諸般惡事,也只是心存僥倖。

是故,當陳光蕊磕磕巴巴地問他,可不可以找個僻靜的所在說說話時。玄奘領他去了後山自己曾閉關的關房。

陳光蕊一坐下,便殷勤地掀開籃子上的白布,將裡頭的糕餅一疊疊的拿出來:“這是家裡做的胡餅,為父一大早起來親自去廚房盯著廚娘做的,裡頭擱了不少油,分量十足。為父沒福氣,與你親緣淡薄,都不知道你愛吃什麼,只記得幼時家境貧寒,最饞西市老汪家的胡餅,每每替同學抄書,掙上幾文錢,才能買兩個,揣在懷裡帶回家,與你祖母一人一個分著吃。”他撿出一隻胡餅,用幹荷葉包著,遞到玄奘面前,眼巴巴地道,“江流兒,你嚐嚐?”

玄奘被他這一番憶苦思甜說得心頭一酸,嘆息一聲,接過胡餅擱在了桌邊:“阿爹既明白生活不易,又為何那般苛待阿孃?阿爹小時候過得清貧,亦有奮發之志。阿孃被賊人強佔十五載,也有求生之志。阿爹一朝金榜題名揚眉吐氣,阿孃被外公救出,也該燦爛新生。阿爹既憐憫自己幼時的種種苦楚,也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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