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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疼。
疼得快裂了。
溫嬌想敲敲嗡鳴的腦袋,手一抬,卻感覺牽動了什麼東西。冰冰涼涼,像是柔滑的絲緞。她睜眼,只見面前懸著三尺白綾,一頭掛在樑上,另一頭則牽在自己手裡。
不,那不是她的手,那手指微豐,宛如光潔的白玉竹節,手上還戴著一隻珠光晶瑩的金指環。
“啊!”溫嬌驚叫一聲,腿腳一軟,從腳踩的坐墩上摔了下去。
“幸好脖子還沒套進去……”落地的那一瞬,她的大腦只來得及掠過這一個念頭,就被後腦勺的劇痛拖進了無邊黑暗。恍惚中似乎聽見門被撞開,少女們的叫聲此起彼伏:“不好了,娘子懸樑自盡了!”
“郎君在哪兒?快請他過來看看娘子啊!”
“還有氣,還不趕緊去請郎中!”
溫嬌的眼前彷彿一道被切出了兩個介面的螢幕,一邊流動著雕樑畫棟、古色古香,一邊播放著高樓大廈、車水馬龍。
珠圍翠繞的千金小姐在女師的指導下,溫文誦道:“蓋女人之常道,禮法之典教矣。謙讓恭敬,先人後己,有善莫名,有惡莫辭,忍辱含垢,常若畏懼,是謂卑弱下人也。”
剪著清爽短髮的女生站在教室裡,放聲背道:“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
小姐一日日長成芙蓉寒煙般的美人,她在丫鬟僕婢的簇擁下登上高樓,望見跨馬遊街的俊秀狀元郎,她含羞莞爾,將繡球扔了過去。
女生的頭髮一日日留長,她步入了大學,在校園社團裡、在辯論賽場上慷慨發言、揮斥方遒,神采飛揚。
小姐身披華美嫁衣,與狀元郎共飲交杯酒,紅燭高燒。
女生徜徉在圖書書館一排排高大的書架之間,樂不思歸寢。
小姐輕裝簡從隨夫赴任,途中被船家窺見了面影,當夜夫婿被推入江水,她也欲投江殉情,想到腹中還有夫婿的一點骨血,一時猶豫,被船家攔腰抱了回來。
女生噼裡啪啦地打著論文,直到電腦時間指向了凌晨兩點,才長吁一口氣,痛苦地活動活動僵硬的肩頸,電腦一合,倒頭睡去。
小姐生下嬰兒,寫下血書,將孩子與血書放入木盆,推進滾滾江水,哭得泣不成聲,回官邸後還要與那冒名頂替夫婿當了江州知府的船家強顏歡笑。
女生利用假期去山區支教,拉了筆贊助金打算幫學生改建旱廁,為此不得不和撈油水的校長、敷衍了事的施工方鬥智鬥勇。
小姐苦熬十數年,等來了失散多年的兒子,讓他回長安找外祖父求援,終於滅了霸佔她的惡徒。夫婿得龍王庇護,死而復生,本以為自此一家團圓和和美美,孰料兒子潛心修佛不願回家,夫婿嫌她不肯投江而死保住清白之軀,嫌她失身給了害他的仇人,嫌她生的兒子遁入佛門不能給他延續香火,嫌她不如兩個美妾青春妖嬈。她日日以淚洗面,聽著妾室們的冷嘲熱諷,終於支開丫鬟,一道白綾懸空尋了短見。
女生穿著畢業服與朋友們合影,人來人往中,她追上暗戀已久的學神,清朗一笑:“半仙兒,還缺畢業旅行的搭子不?”
眼珠在眼皮的覆蓋下不安地顫抖,睡夢之中,溫嬌意識到了這具身體的身份。她也叫溫嬌,殷溫嬌,《西遊記》中唐僧的母親——滿堂嬌!
夢境深處飄來一陣悽婉的哭聲,那啼聲極哀切,彷彿嘆盡了半生的哀苦。溫嬌循聲望去,在一片漆黑迷霧裡,看見了一道倩影。
“是你在哭?”溫嬌在夢中問。
女子沒有回答,只是背心不斷聳動,哭啼依舊。溫嬌正待細細盤問,耳邊又傳來幾人的竊竊私語。
“郎中留下這個藥方。素心,你拿著鑰匙,去庫房抓藥。”
“好,我去去就來。就怕藥吃了也不頂用。依我說,娘子這是心病。”
“郎君也不知道是叫那兩個小妖精裡的哪個給絆住了。連自己的結髮妻子尋短見,都不肯過來看一眼,也太荒唐。”
“其實郎君方才使了人傳話過來,我看明心姐姐正忙著招待郎中給娘子開藥,就沒敢說。”
“他傳的什麼話?”
“郎君說……說……”那聲音似乎難以啟齒,被追問了好幾次,方才橫下心似的,“讓娘子自便。”
“我看他就是想逼死我們娘子!”被叫做明心的少女失聲而哭。啜泣聲與夢中女子的啼哭兩相交織,那女子顫了顫,霍然回頭。
眸光相對,溫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