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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到這裡,喝了一口手裡帶的老茶,砸吧著嘴說:“我看咱們先鋒大隊要變天了,建設、秋瑾,你倆別在這裡忙活了,趁那些小紅兵還沒進咱們大隊,趕緊通知下去,讓社員們把家裡不該有的封建四舊東西都收拾了,該把上的嘴都把上,別到時候惹出禍害,哭爹喊娘。”
鄧建設跟楊秋瑾都緊張起來,兩人去年去縣裡開過幹部會議,在城裡見識過那些小紅兵鬥人的瘋狂景象,當下不敢耽擱,收拾好東西,急急忙忙去通知社員。
兩人通知完在地裡幹活的社員後,楊秋瑾跟鄧建設分道揚鑣,先跑去家裡雜物房,拿上一把自己採摘曬乾的藥材,再去灶房拿四個窩頭、兩個煮熟的雞蛋、五個半掌大小的紅薯放進籃子裡,接著跑去自家的自留地,摘了兩根翠綠的黃瓜,拎著往村尾一處偏僻靠山腳的牛棚子裡走,那裡住著兩個從首都被打成右、派的海歸派知識分子。
楊秋瑾到牛棚的時候,一個五十來歲,頭髮半白,穿著灰色補丁直綴衣裳,看起來面容周正,十分有文人氣質的鄭濟同教授,正蹲在牛棚邊,拿一個鏟子鏟著新鮮的牛糞。
“鄭教授,我來看您和蔡教授了。”楊秋瑾拎著籃子靠近牛棚。
牛棚被鄭教授打掃得很乾淨,沒太太的臭味。楊秋瑾突然出現嚇了鄭濟同一跳,鏟子一斜,新鮮的牛糞倒在地上,濺他一身。
他鄭教授看到自己洗得發白乾淨的衣裳上沾滿牛糞,沒有像當初下放那樣憤怒悲切,只是輕輕嘆口氣,看著楊秋瑾微笑,“小楊同志,你怎麼來了。”
“有小紅兵進村了,我擔心您和蔡教授,給你們送點吃的,再給你們提個醒。”
楊秋瑾將手中的籃子遞給鄭濟同,再看向坐靠在牛棚角落,那裡有個瘦骨嶙峋,雙眼凹陷,兩眼無神,五十五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名叫蔡正茂。
楊秋瑾半蹲下身子,關切地詢問:“蔡教授,您好些了嗎?”
蔡正茂前段時間感染風寒,一直病懨懨的帶病幹活,身體一直不見好,楊秋瑾每隔幾天就偷偷給他送自己採摘的草藥,讓他自己熬水喝。
“好多了,謝謝你啊小楊同志。”蔡正茂咳嗽一聲,費力地站起身來跟她打招呼,“又讓你費心了,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你這個小同志,照拂著我們兩個老頭子,我們受之有愧啊。”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楊秋瑾擺手讓他坐下休息,“當年我媽上山砍柴摔下山,要不是您和鄭教授放牛之時看見她,把她從山溝裡揹回來,我都不敢想她在溝裡躺著動彈不得,會不會被熊瞎子吃掉。您和鄭教授對我媽有救命之恩,我為你們做得這些事情不值一提。”
鄭教授把籃子放好,回頭說:“小楊,你趕緊回去吧,這大白天的要是被人看見你跟我們來往,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你的心意我們收到了,日後要少來,等我們有能力了,一定會好好的回報你。小紅兵的事情你不要操心,我們又不是第一回挨批。你放心,無論他們怎麼鬥我們,我們都會熬下去。”
楊秋瑾就是擔心兩位學識淵博的教授熬不住小紅兵的磋磨,會跟城裡那些高階分子一樣自殺,這才特意來跑一趟。
聽到鄭教授如此一說,她點頭:“鄭教授,蔡教授,要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放棄希望,一定要活著。只有活著才有希望,才能見得光明。”
“我們都明白的,小楊同志,你快走吧。”
楊秋瑾走了,鄭教授把籃子遞到蔡教授面前,蔡教授看到裡面的東西,紅著眼眶說:“這世道,還是好人多。”
他們從59年被打成右、派下放到如今,已經過去八年,這八年裡,他們幹著最髒最累的活,吃著最差最爛的東西,跟牛一起住在牛棚子裡,隔三差五就被大隊、公社的人拉去p鬥,受盡各種屈辱,把從前的驕傲、自尊踩到泥裡。
這些年要不是楊秋瑾一直在暗地裡偷偷接濟照顧著他們,他們兩個老骨頭早就承受不住磋磨,不是病死就是餓死,或者自盡了。
楊秋瑾一直鼓勵安慰他們要好好活下去,偶爾還會偷偷幫他們向家裡郵寄信件,給他們生存的希望。
這些年來他們日子雖然過得艱苦,但總歸活著,看到楊秋瑾的到來,他們比誰都高興。
“別傷感了,快趁熱把東西吃了吧。”鄭教授把煮熟的雞蛋窩頭紅薯一股腦往他懷裡塞,“咱們去年就被那些小紅兵鬥過一次,身上都脫了層皮,這次也不會好過。咱們把小楊給的東西都吃光,蛋殼扔給牛吃,別被那些人抓住把柄,連累小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