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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江府治內的金臺縣,縣城要比丹徒縣小了一大圈。
西南邊的城牆外形成了一處近似貧民窟的街區。
住在這條街上低矮石屋的人,大多在城內有著低賤的營生,城內地貴,便在城外就近聚居了起來。
在城內富寧坊的林家油坊做力工的徐石頭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員。
一大早隨便弄了一碗米粥,就著醬菜稀裡糊塗騙飽了肚子,早早的迎著晨光去上工了。
每月二兩四錢銀子的工錢,倒不至於只能喝點清粥,可二十五六歲的徐石頭家裡已經有了兩個兒子,大的已經六七歲了,小的才兩歲。
小的還好說,大的已經到了可以讀書的年紀。
一介草民的徐石頭當然沒指望自己兒子中個秀才什麼的,但還是想要給看著有點聰明的大兒子找個私塾念兩年。
至少能識字吧,將來的出路也多些。
要是萬一,萬一祖墳冒了青煙,自家的崽子真是個讀書種子呢?
尋人打聽了一下,自家附近最便宜的一個幾十年不能中舉的老秀才,就這樣的人所開的私塾,束脩竟要六兩銀子,差不多是自己三個月的月錢了。
還要自備筆墨和紙張,更要買書。
可就算如此,徐石頭還是下了決心,咬咬牙省吃儉用也要讓兒子讀兩年書,不成,讀三年。
哪怕將來做個賬房先生,也比自己在油坊裡每日熬著力氣抬大缸強了不知多少倍。
眼瞅著就快到了林記油坊所在的大街,徐石頭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今天就是發月錢的日子,上個月自己活幹的利索,不知道東家會不會多賞個兩三錢的銀子。
走到街口,徐石頭看見一群人圍在大牌坊下面不知在看什麼,便湊了過去。
離近了一瞧,是縣衙出的告示。
江南一帶的百姓都知道讀書的好處,高於平均水平的財富水平也能支撐的起很多平民百姓子弟唸書。
於是整個南直隸就成了大明識字率最高的省份。
所以官署貼出來的告示,大多都不用衙門專門派人宣讀,自然有好事的街坊帶著幾分得意的心態幫著圍觀的人念出來。
徐石頭聽不懂前頭的“奉天承運,非敢自專”,也聽不懂結尾的“故茲詔示,想宜知悉”。
但這份告示的意思他還是聽明白了。
皇帝要收稅。
“不光是加稅,還要把以前漏掉的稅給補上去呢。”,穿著青袍的年輕人在人群中嘀咕著。
這年輕人看著眼生,也不像是在這富寧坊的人,反正徐石頭看著眼生,興許是隔壁書院街的人,瞧著那手腕上露出來的面板看著就不像出力氣的人。
“加唄,反正加不到咱們身上,東家們的事,操不了那個心,跟我們沒關係。”,穿著粗布夾衣的漢子嘟囔著就要走。
這人徐石頭認識,是劉家鋪子的漆匠,好像是姓胡。
胡漆匠還沒走出人群,青袍年輕人就嗤了一聲,“誰說沒關係?”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眾人的關注。
“小哥,這話怎麼說的,不是加商稅麼?跟咱們這些做工的有啥關係啊?”
年輕人用手指了指告示黃紙上的一處地方,一字一句的念著,“事工商者,茲在例內。明不明白什麼意思啊?商者自然就是那些東家商賈們,但這個事工,不就是你們這些做工的麼?”
牌坊下的眾人轟然聒噪起來,“怎麼會?”
不止一人這麼質疑著。
就是向來老實的徐石頭也滿心懷疑,他可是聽油坊裡的賬房老孫說過,百年前的那位正德皇爺可是說過,不加草民之稅。
說起這個,那位讀過幾年書的孫賬房可是大大的讚歎過,說什麼乃是我大明第一善政。
可如今怎麼會跟自己這些苦力收稅?
不用徐石頭這個木訥的漢子開口,已經走出去的胡漆匠已經梗著脖子轉身回來,
“你這人莫要信口胡說,不加民稅,是我大明的鐵律,你再胡說,我報官將你捉起來。”
年輕人有恃無恐般的搖了搖腦袋,
“非也,非也。這大叔謬誤了,我大明朝廷是不準加農戶的稅,可。。。諸位是農戶麼?”
不等眾人從疑惑中反應過來,年輕人冷眼掃視了這一圈大多都是在附近做工的漢子,又繼續道,
“天下四民,士農工商,若是不加民稅,豈不是整個天下都不能收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