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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垠丘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手上都是汗漬。他的頭劇烈疼痛起來,電視臺大廳花紋大理石磚好像在順時針旋轉。
那天一直到深夜,儲圓圓拉著齊滿米從電視臺一樓走出來。齊滿米的頭髮留長了很多,做了時下流行的髮型。他沒有穿著苦哈哈的橋陽魚罐頭t恤,也沒有穿王垠丘送給他的短袖衫了。他自己買了時髦的短袖和喇叭褲,和其他伴舞一群一簇地走去聚餐。
王垠丘看著他慢慢走在燈火通亮的街道上,走過十字街口,匯入人潮,然後再看不見。王垠丘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流淚,眼淚淌滿了臉頰。無數次「好轉」的療程,可能最終也沒有叫他好轉。
第28章 分手(五)
儲圓圓和齊滿米都租在離電視臺很遠的一棟廉建房裡,因為租金便宜。他們會坐公車來上班。但齊滿米常會比儲圓圓提早很多過去練舞。他沒事就愛在那裡琢磨舞蹈動作。晚上下了班,齊滿米報了一個夜校學文化課。他租的房間在最頂上,夏天熱冬天冷。儲圓圓不知道他圖什麼。齊滿米嘿嘿笑說:「圖便宜。」上完夜校,他坐車回家之後,還會坐在陽臺的鐵皮屋頂底下,咬著筆桿寫作業。
老師光是罵他握筆姿勢不對就罵了很久。他寫字,一個字可以佔兩條橫格紙。老師看著那些如同一粒一粒大蠶豆的字型搖頭。但齊滿米是很刻苦的那種學生,該按時完成的作業肯定按時完成,正確率也不錯。
齊滿米做完作業,第二天再準時爬起來上班。儲圓圓意外地在樓底等他。齊滿米笑說:「你今天居然這麼早。」
儲圓圓抱胸說:「那怎麼了。」
他們坐快一個鐘頭的公車晃去電視臺。儲圓圓在車上抱著自己的手袋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會兒,突然問齊滿米:「你和王垠丘到底怎麼回事?」
齊滿米聽到那個名字,像突然迎面撞上一面牆,差點想開窗逃跑。他很罕見地沉下臉,說:「不要講他了。」
儲圓圓於是不問了。
一年前,她和王偉徹底分手。那天她本來和齊滿米去知樂街買花帶回家,路上雨越下越大,她坐車回了家。第二天聽說齊滿米是男扮女裝的事已經傳得滿城都是。因為齊滿米真的是個很可愛很單純的男孩子,之前表演團的人都達成過共識,絕對不會說出去。
儲圓圓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東窗事發,那段時間,大大小小的事真的太多,她根本理不清思路。
奶奶在終日泛著潮氣的筒子樓小床上去世,身體佝僂像一個倒掛的鉤子。斂屍人展不開她的身體,就把那個倒掛的鉤子放進了屍袋裡。
奶奶走後,屋子裡仍舊瀰漫著正骨水混雜藥材的氣味。儲圓圓很想逃。後來她就和同樣想要離開的齊滿米一起坐黑車逃走了。車子在高速路上悶開。他們一開始甚至都不知道要去哪裡。齊滿米靠在窗邊,抱著自己的袋子,臉上的眼淚濕了又幹。他們趕路的那幾天,齊滿米的狀態一直都是這樣。儲圓圓下車去服務站買吃的,買回來的東西,齊滿米握在手裡,咬幾口,吐了。
他們下車那一天,齊滿米暈倒在車站。齊滿米躺在病床,夢魘般叫王垠丘的名字,流著眼淚懇求王垠丘。求求你,王垠丘,我真的不是故意。能不能不要趕我走。
高燒退了又燒起來持續了一天半。齊滿米從病中醒過來,把看病的錢還給儲圓圓,然後和她拖著行李找住的地方。他們在一個廉價招待所歇腳下來。齊滿米頭一次開啟自己的行李袋。行李袋裡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妥帖又乾淨地分門別類放好,側袋裡多出了一卷錢和一小包常用藥。齊滿米把衣服拿出來,兩件襯衫之間夾放著他和王垠丘那張合照。王垠丘眼神懶散地望著鏡頭,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齊滿米的眼淚砸在王垠丘的臉上。這個人怎麼會是騙他的。齊滿米感覺胸口真像剮掉了一塊,無端地痛起來。他後來在夜校的閱讀課上讀到一個人會「心痛」,他想他幾乎可以作證,人是會心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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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落腳一座南方小城後,儲圓圓拉著齊滿米每天去人才市場找活幹。有招工的工廠舉著紙牌過來,寫明要幾個人,日薪多少,一群蹲靠在一起的人就呼啦啦都起來了。他們兩個常擠蹭不進去。
生活最拮据的時候,他們租了個音響在夜市街跳舞賣藝。跳得滿身是汗,然後收起餅乾盒裡稀稀拉拉的幾張毛票和硬幣。儲圓圓數好,分一半給齊滿米。他們坐在一個賣口袋書的小攤邊上分一盒飯吃。
賣口袋書的小老頭每天靠在路燈柱邊上,腰間掛一個收音機聽電臺。有一段時間,電臺主持每天在連線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