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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到他面前之前,他竟然不清楚,自己那個從不熟到熟,臉上時時刻刻掛著最誠摯最熱情的笑容,揹著簡陋的醫療箱穿著破運動鞋翻山越嶺的父親竟然是個“貴n代”。

繁盛飽滿的精神力量覆蓋了其他世俗的評價標準,南弋在不久之後就理解了,為什麼外公外婆中年得女,寄予厚望的母親在短暫的接觸之後,就決定義無反顧地放下保研名額,追隨這位理想主義者走遍世間最艱苦的荒漠。

大愛無疆,在他們身上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持續了幾十年的身體力行。而南弋在日復一日地追隨中,逐漸磨平了那些幼稚的委屈與埋怨。他愛他們,他也終於承認自己也是被父母鐘愛的孩子。只是他們的精力有限,在太多的苦難面前,必須有所取捨。

南弋打從心底認可了這種取捨,他骨子裡留著他們的血液,他與自己和解,與父母和解,他了解他們,他熱愛他們,他崇敬他們,所以他決意追隨。那是一段艱難困苦危機四伏,但內心無比充盈的時光。

可惜,太短暫,結束得慘烈而猝不及防。

南弋和刷牆的師傅在微信約好了下午的時間,他進屋又洗了個澡,換了套衣服,直奔醫院。

他剛走到病房,遠遠看到吳樂樂從徐主任的辦公室出來。處理結果他已經提前知道,吳樂樂個人全院通報批評,扣發下半年績效。國際部其他相關人員,罰了一至三個月不等的獎金額度。算是網開一面,但畢竟連累到了同事和領導,擱誰身上心裡也不好受。

南弋敲了兩下門,徐主任在裡邊應了聲。

南弋推門往裡走,對方繞出桌子迎了上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沒事吧?”

“沒事,就我電話裡說的那樣,”南弋不拘小節地攤著手,“我這皮糙肉厚兼膽子大的,能有什麼事。”

“好好說話,別嬉皮笑臉的。”徐主任頗為無奈,“你說你隨了誰,你外公和你外婆都是嚴謹莊重的人。”徐主任是院裡唯二知道他是南楓院士外孫的人,他是任赫飛上任之後挖過來的學科帶頭人,曾經和南弋的母親同窗過。

“可能隨爹媽吧。”南弋聳了聳肩。

“少來,”徐主任嫌棄地瞥他,“你媽當年至少是系花,你爸雖然跳脫了點兒,基本的風度還是在的,哪像你,一天天吊兒郎當。”

“你看見的都是他們光鮮的時候,”南弋淡淡地,“後來就灰頭土臉了,跟我差不多。”

徐主任是一個很感性的人,他搖了搖頭,“他們精神永遠光鮮。”

“行了,您怎麼比我還感慨。”南弋的語氣帶著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

“不說這些了,”徐主任從善如流地轉換到他更不願意涉及的話茬,“那件事,你到底考慮得怎麼樣了?”

南弋轉頭就走,“我就知道你們倆一夥的。”

“跑什麼,你現在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廟嗎?”徐主任嗔他,“猶猶豫豫的,真給老南家丟人。”

南弋沒什麼節操,“大不了我改名,我姓回什麼卡什麼略的,據說每年還能多領不少錢呢。”最後一個話音落下,人已經在外面帶上了房門。

“不著調。”徐主任嘴上責備著,眼裡卻帶出濃濃的心疼。

南弋信步走到護士站,吳樂樂已經走了。他掏出電話撥號,鈴聲卻在樓道里響起來。

南弋走過去,推開防火通道的門,“躲這兒幹嘛?”

吳樂樂聽到聲音回了神,“沒幹嘛,等你唄,剛才徐主任說你一會兒過來。”

“怎麼不在辦公室等?”

“那麼一張大字報,也不是紅榜,我不要臉嗎?”

“那你能躲到什麼時候,不是昨天才要強地說,哪裡跌倒哪裡爬起來嗎?”

“總得給我個適應的時間吧?”吳樂樂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南弋微哂,“週末兩天夠嗎?”

“大概,差不多吧。”吳樂樂抬頭,“你呢,昨晚緩過來了?”

“我昨晚怎麼了?”南弋困惑。

“別裝了,”吳樂樂翹腳拍了拍南弋肩膀,“誰還沒個傻b前任,這感覺我懂。”

南弋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吳樂樂以為他昨晚是在借酒消愁,而罪魁禍首是不期而遇的前任。這誤會有點兒大了,但他沒法解釋。

吳樂樂的嘴比南弋腦子轉得快,“與其緬懷過去,不如開闢新的戰場。”

南弋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那胳膊肘是不是太歪了,我幫你正一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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