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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馥將小銀勺鏘地放下,端起咖啡呷了一口,還在看他,「你第一次見屍體,估計也跟那些男生一樣,天不怕地不怕吧?」
周禮搖搖頭:「我忘記了。」
兩人又說了一些話,不鹹不淡。黃馥聊起他當年怎麼會留在新濠念大學,周禮說,哪裡都一樣。黃馥笑著說,我是因為爹地,但你不一樣。「以你的成績,完全可以去香港讀書。」她說,「你不知道,我小時候,大家都喜歡去香港 『搵食』(闖世界)。如果有哪個新濠人混成了香港人,哇,光宗耀祖啊!」她語氣誇張,周禮微笑起來。
後來黃馥要走了,端起餐盤跟他告別。「我走了,你過得開心點。」
周禮笑笑:「我很開心。」
「你才不開心。別騙自己,好嗎?」
周禮笑著搖頭:「我知道沒有人敢批評黃瑞風的女兒,不過你這樣繼續聊天導致遲到,不太好吧。」
黃馥沖他做了個鬼臉,走出幾步,她又回頭:「餵。」
「怎麼?」
「人們說,我跟你有那個。」
「哪個?」周禮假裝不懂。
黃馥知道他是故意的,她接著往下說,「但其實你內心有別的人,對吧?」
周禮還是一副微笑的臉:「我不是個能夠一起過平靜生活的男人。」
黃馥又沖他做了個鬼臉,看了看錶,邊大喊著「遲到了」邊將咖啡杯放到回收架上。她走路極快,匆匆拐彎,一頭撞上了跟前的護士。
護士大喊:「黃小姐!嚇死我了,差點以為是——你怎麼了?不舒服嗎?眼睛紅紅的?」
黃馥抬起頭,笑了笑:「沙子進眼睛。」
從餐廳走回辦公室的路上,本來有快速通道,但周禮突然想散散步。他繞到醫院大樓門前,坐在那裡的椅子上,看來往的人。懷裡抱著一捧花的人,大都神情輕鬆,前來探病。也有神色凝重的探病者,一般是下級去看望上級,且有事相求。媽媽拖著大哭大鬧的小孩兒,邊拽走邊罵,這種都是感冒一類的小毛病。真正患了大病的人,他們的臉上有種神聖的肅穆,那是自覺將要迎接宿命的神情。
黃馥跟他討論過臨終關懷的重要性,但彼此心裡都明白,這種事情落到現實,能夠關懷上的,也就是富人。醫院裡心照不宣的一個情況是:送到醫院來的富人、普通人、醉漢流浪者,受到的重視程度是遞減的。每年,醫學院有大量實習生、畢業生,他們迫切需要練手。來,普通人的軀體就橫在那兒,讓你練習。為了醫學的進步,這是最合理不過的事。但黃馥會跟黃瑞風抗爭:「爹地,那為什麼富人就要配備最好的醫生?」
黃瑞風對女兒的話不屑一顧:「你好好了解一下什麼是社會的資源配備,再跟我討論這個話題。」
醫療資源本就是一場零和遊戲。有人接受最頂級的治療,有人就只能由實習生接手。黃瑞風期望女兒能夠早日明白,不要再申請去非洲當無國界醫生了——將好醫生放在公共衛生領域,這是一種浪費。他認為,公益是要做的,但必須合理。
跟所有新濠人一樣,生於斯長於斯黃瑞風也曾抱著小城心態。在他年幼時,新濠還不是現在紙醉金迷亂人眼的亞洲賭城,他每天一早耷拉著眼皮,被賣海鮮的老爸扯到內港碼頭。
那個坐在來往海鮮客人間的小黃瑞風,不曾想過,自己最終會考上港大醫學院,在斯坦福繞了一圈後,又回來新濠。
那時候的新濠,已經換了天地。大街上的黑幫少了,內地遊客多了。開放賭權後,這小城賭場越建越多,像妓女般張開雙腿,迎接來自內地五湖四海的新貴。即使反腐風暴對博彩業造成打擊,但巨額的政府財政儲備依舊足夠特首每年提高居民福利。
新濠的蛋糕,已經大得成為蛋糕界的傳奇了。
像黃瑞風這樣的人,是在這些年間,擺脫掉小城心態的:既然新濠可以,自己為什麼不可以?
什麼都是盤生意。連英國王室的經營都不例外:品牌形象、社會價值、公共關係、危機應對、媒體通稿,一樣不少。醫療為什麼不?
黃瑞風開始有意識地挑選病人,結識人脈,學講普通話,結交本地內地名流。
在他當上院長這幾年,內地正興起海外就醫。歐美日本等地的頂級醫院,中國富人頻頻現身歐美日本等地頂級醫院。新聞上說: 「中國患者數量高速增長,已成為僅次於中東的第二大海外患者群體……由於海外就醫涉及到預約掛號、醫療翻譯、當地保障等問題,大量相關中介就此興起,良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