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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譜。」她將東西掏出來。
他們翻了翻,其中一個問,「你很臉生?」
「師姐的手傷了,我來頂替她。」說著,她舉起兩手手指,在空氣中做了個彈鋼琴的動作。
那人揮揮手:「過去吧。」
她提起敞口袋,轉身要走,身後那人又喊住,「等一下。哪一家學校的?」
「新濠音樂學院鋼琴專業大二。」
「給他們打個電話。」那人轉過身,用葡萄牙語跟旁人說。高希言聽懂了。不說話,站在一旁。
他們在網上找到電話號碼,撥打過去,問有沒有這個學生。電話那頭說了什麼,那人抬頭問高希言:「學號多少?」
高希言報了個數字。
那邊又說了幾句,這邊電話掛掉了,讓她透過去。
這天下午五點零三分,新濠音樂學院有學生發現,他們學校主頁被駭客入侵,但僅僅篡改電話號碼。兩分鐘後,主頁回復正常。沒有人再記得這件事。
五點零五分,高希言提著敞口袋,在電梯口按下數字。電梯門開啟,她乘坐電梯來到地下二層。
電梯門開啟,眼前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個現代會所,極高的天花板上都是銅管吊頂,暖色調的光中,長桌一頭坐著穿西裝三件套的男人,另一頭是著機車皮夾克的男人,喝著酒,談著話。酒櫃牆壁那一面有光,吧檯是一塊巨大的懸浮木臺,想來是用天然木頭打造,線條圓潤,站在前面的調酒師面無表情。角落拐角處一條長形的黑色沙發。旁邊有一臺鋼琴,高希言知道,那就是她要待的地方了。
帶班經理是個不拘言笑的男人,跟她說了幾句,目光一截截低下去,「短頭髮?」
高希言抬起手,摸摸發尾。
帶班經理說:「oney 哥不喜歡女人短髮。不過算了,反正他也不會注意到你。」
「oney 哥?」她趁機問。每個細節都不願錯過。
「我們老闆啦。有次一個內地客在這裡說笑,說施友謙的名字,普通話聽起來像『是有錢』。後來大家就這樣叫起來了。」經理嘴角似乎有點笑容,也許因為在低位者面前,顯示自己跟老闆的熟絡。
說不了幾句,他就丟下她離開。因為有客人叫喚。後來休息時,高希言聽說是因為侍者給錯了選單。按照習慣,給女生看的選單上不寫價格,但侍者給錯了男客選單。客人為這事喊來帶班經理。
聽起來,像是一家精心經營的普通餐廳。客人看上去也沒什麼特別。男人女人該有的虛榮跟較真,他們都有。
攤開琴譜,高希言開始彈奏,煞有介事的樣子。福利院裡的兩年,她沒碰過鋼琴,唯一沾邊的就是在桌面上練習。有次被護工發現了,趁機用熱水燙下來。她低頭,看著手背上那一小塊深紅色的疤。觸目驚心地提醒她,福利院那兩年,永在她身。
聽從發叔建議後,她重新拾起琴技,埋頭苦練。新濠青少年鋼琴比賽季軍的底子仍在,專家聽出來她的生疏,旁人不會。而在這種地方,哪裡會有專家呢?
她低頭,手指放黑白琴鍵上。
在琴聲與琴聲之間,她偶爾低頭在琴譜上,用鉛筆寫下什麼。在她中途喝水休息時,帶班經理走過來,翻看她的琴譜。她靠在鋼琴邊,擰上礦泉水瓶蓋,「是一些即興的樂曲。」她手指放在琴蓋上,演示起來,嘴裡輕聲低低哼唱。
有人走進來,帶班經理放下琴譜,迎上前去。
整整三天,高希言五點鐘來到這裡,六點開始彈琴,晚上十點離開。中間有半小時休息時間。她靠在吧檯前,跟調酒師討一杯湯力水,閒聊幾句,慢慢將話題引到施友謙身上。老闆不來嗎?他平時在幹嘛?
對方原本還在說笑,突然就會停下來,深看她一眼。她明白那種眼神,是在說「你問來幹什麼」,趕緊裝出花痴的樣子說:「不知道他帥不帥呢。」
「帥啊。但是人家不會看上你啦。」對方嗤笑。
每次進來時都要透過安檢,手機錢包託管,離開時還要搜一次身。身上有紙質檔案,要一遍遍翻查。
高希言留意過,客人進來也要過安檢。但所有人都一臉樂意,沒有絲毫不耐煩,彷彿他們即將進入賭場,而非一個會所。
晚上回到家,她鎖上房門,拉開抽屜,從夾層下面掏出一個筆記本。攤開筆記,她將琴譜樂曲抄下來,轉換成數字,又將數字,轉換成文字——
8 月 5 日。9 個客人。聽不到談話。
8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