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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梨樹開始往園子外長,佔領安縣剩餘的所有荒地,去北城的年輕人陸續返回家鄉種樹,但孔隅沒有回來。
這樁緋聞愈演愈真,孔姒找不到源頭,她只知道最熱衷傳這樁事的,是西邊養鴨子的老頭,每天騎三輪車到養殖場。
14歲的春天,孔姒偷偷把三輪車胎戳破,老頭不知情,油門一擰翻倒在馬路上。
最漂亮的梨花仍盛開在梨樹園裡,每年春季人潮最擁擠時,平蓓怡會在梨樹園門口支起小攤,用去年採摘的白梨燉冰糖雪梨,賣給來往遊客。
平蓓怡忙碌中偶一抬頭,看見孔姒被人像拎小雞仔一樣,扔到小攤邊。
「平老師,你家小阿姒夠狠的,把我家老頭摔得鼻青臉腫。」
孔姒爬起來抹眼淚,啜泣著往外跑,平蓓怡道歉的聲音被甩在後頭,熙熙攘攘的遊客和興師問罪的同鄉也落在後頭。
直到一棵8米高的梨樹前,她悶頭哭著跑,撞到陌生人身上。
也許是撞到樹幹上,因為孔姒聽見枝椏聳動,她睜開眼睛,起先以為下了太陽雨,後來發覺這是她的眼淚。
接著她以為,忽然之間倒春寒,在她周圍下了一場雪。
過了幾秒,朦朧淚眼恢復視線,她方看清楚那些紛飛的,不是雨或雪,是風吹落的梨花瓣。
眼前是一個面生的成年男人,穿著一身休閒運動服,戴著玳瑁眼鏡,像孔隅那樣膚色偏白,是坐辦公室的那類人,不屬於安縣田野的那類人。
他的鏡片後是一雙打探的眼睛,樹影婆娑下,花瓣墜落的間隙裡,他們對視得斷斷續續。
「對不起,您是來遊玩的吧。梨樹園直行一百米左右,漁場右轉三百米左右。」
面對一個過路被撞的無辜遊客,孔姒拿出東道主的懂事模樣,掛著淚的臉竭力繃住。
他沒有走的意思,從口袋裡拿出紙巾遞給她,細細打量,彷彿本來就認識她,勾起嘴角笑道:「你多大了,還這樣哭鼻子?」
「馬上就滿14歲了。」孔姒捏著紙巾胡亂抹臉,怯生生的臉皮被搓紅。
睫毛好像又掉進眼睛了。平蓓怡說這是因為孔姒眼睛太大,眼睫毛太多,總的來說怪她眼睛長得太好看。
她閉著眼睛揉,五官痛苦又猙獰地擠著,忽然被一雙手捧住。
「眼睛進睫毛了?」他問。
孔姒無助地點頭,手壓著眼皮不肯松,被他一根根掰開。
「眼睛睜開,我看看。」他的指腹擦過孔姒顫抖的眼皮。
孔姒緩緩睜眼,躲無可躲看著這個男人,看他近在咫尺的臉,看他手指在眼前撥弄,輕巧地把那根睫毛剔除。
「謝謝……哥哥。」孔姒聲音小了幾分。
他收回手,笑意很淺,「你該喊我叔叔。」
14歲的孔姒納悶,他確實比她年長不少,但看上去仍是年輕人,不至於被喊成叔叔。
更何況,他們是彼此生命裡,無數個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之一,不至於非要糾正稱呼。
短暫地在梨樹下相撞後,孔姒很快把這張臉拋之腦後,她專注於一件大事。
「我要逃課去城裡找我爸。」孔姒偷偷跟同桌說,「我查了,現在修了高速,大巴往返不超過三小時。下午放學前我就溜,晚自習結束差不多能回來,老師查班你就說我在廁所。」
她背著自己的粉色書包,決心找孔隅要個說法。
這種衝動源於她半夜醒來,聽見母親獨自在客廳的嘆息。源於她寄出的信不知何時起,再沒得到回信。源於她已經好幾個月沒見到孔隅,都快忘了他的聲音。
孔姒照著孔隅的收信地址找去,北城太大,夕陽比安縣的更遙遠,被大廈玻璃折射成冷漠的光。成千上萬的人像擠在一起的砂石,她是更小的一粒脆弱石子,被推著擠著,渾渾噩噩停在收信地址處。
門衛不放她進去,讓她自己聯絡家長。這是個大型工業園區,人人憑工作證出入。
可孔姒沒有手機,在她青春的裡,沒人會給14歲的小女孩配手機。她抿唇在柵門邊等,盯著出來的人臉,一張張找孔隅那雙格外明顯的眼睛。
天黑了,孔姒一無所獲。她沒抓到孔隅,更沒抓到她臆想中的,孔隅的新相好。
回去的大巴車會途徑工業園,孔姒已經等了兩趟,今日還剩兩趟,她知道自己該走了。
門口已經沒有人進出,孔姒拿腳上那雙帆布鞋踩石子兒,等下一班車過來。
「這兒怎麼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