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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無風的半下午,孔姒只願帶著齊烽進入陵園,他們的手逐漸握在一起,沿著石板路往平蓓怡長眠的地方去。
「孔隅是不是察覺什麼了?他今天怪怪的。」孔姒癟嘴道。
「他早就發現了。」齊烽低聲細語,甚至添油加醋,「還差點要把我打一頓。」
「什麼?!」孔姒驚愕不已,臉頰肉眼可見爬紅,說話忽然甕聲甕氣,「你怎麼和他說的?」
齊烽正要開口,腳步停下時,發現他們已經在平蓓怡墓碑前。
石碑頂端居中的位置,嵌著平蓓怡生前的一張笑臉,曬在陽光下,黑白色也平添一分和煦,正默然無聲地看著他。
齊烽面對著平蓓怡的照片,像在和眼前已故的人做承諾,「我說,我們一起生活的狀態,會持續終生。」
身邊只有花枝搖曳的聲音,孔姒把花束放在石階上,忸怩片刻才說:「我可沒答應你這個。」
一朵烏雲遮過來,短暫緩解太陽的灼熱,孔姒的臉看著卻更熱了,滲著一層薄汗,幾乎要烤熟了。
「那就當我是白日做夢,一廂情願。」齊烽悶聲笑,伸手替她擦汗。
陵園前的寺廟悠悠轉醒,撞鐘聲沉沉如水波散開,到了下午的誦經時間。
齊烽原地站著,聽若遠若近起伏的誦經聲,忽然想求點什麼,「這個寺廟靈嗎?」
他從來不信唯心的祈願,如果世上有因果報應,他早就不得善終。
「這個啊,聽說誦經時祈願很靈。」孔姒說著一震,悄悄看他,「你不會是想……求姻緣吧?」
齊烽不置可否地笑,往視野內唯一的廟宇走去。
誦經聲逐漸響如潮水,一聲聲環繞著他的身體。殿內跪拜的軟墊無人,烏雲恰好散開幾分,漏一道斜斜的陽光,降臨於明黃色軟墊上,彷彿是神的目光注視。
軟墊正前方豎著一尊銅佛像,齊烽不認識神佛,不知道僧侶供奉的是哪位,法力通天到什麼地步,只看見佛像悲憫的雙眼,遙遙等待他踏進來。
齊烽直直跪下,學殿內誦經的僧侶,雙手合十閉上眼,他想求一個得償所願。
這是他第一次向神明祈願,也許能有點分量。他想起墓碑上平蓓怡端肅的臉,懷抱無法言明的心情,求孔姒餘生得償所願。
後面的日子,如溪水般走得很順,平靜得恍惚像他的幻覺。
梨花開了又落,安縣工廠爆炸案二審結果,在孔姒的十九歲塵埃落定,兩個主要責任人都判刑10年,齊烽終於結清了這筆帳,從此心無旁騖期待孔姒20周歲到來。
他們一起生活的第五年,孔姒20歲生日當天,齊烽準備好的是一顆鑽戒。他原不想準備這麼千篇一律的東西,又怕孔姒無法準確領悟他的意思,最終選擇直白的物件表達他的意圖。
等到夕陽出來,夜雨替代星空覆蓋整個城市,齊烽發現孔姒手機關閉,不在學校也不在家裡,她只留下一則簡訊。
「你是孔隅的共犯!」
雨勢猛烈,像天破了窟窿,銀河往人間倒灌。齊烽開車滿世界茫然地尋,瀕臨絕望時接到一個警察的電話,對方說孔姒迷路了。
齊烽鬆口氣,趕過去時看見孔姒坐著,抬頭看面前的警察,那人正遞給她一杯熱騰騰的奶茶。孔姒像只被撿回來的流浪貓,仰著臉等那名警察的投餵。
頭一次,齊烽注意到他與孔姒的距離,在人群之中離得這麼遠。
第20章 魏知悟 備忘錄
時隔一年,魏知悟重回那個天台,風壓得人喘不過氣,陶家兒子站在搖搖欲墜的邊緣,衣角吹得像即將飛遠得風箏。他們身後,叢林般的高樓大廈,冷漠地注視著這場對峙。
魏知悟知道這是夢,獵獵風中試圖不顧一切撲上去,抓住眼前年輕男孩的手。
風在他們之間打了個轉,像只無形的手推了一把,男孩在他面前墜落。魏知悟伸出的手,沒抓回任何東西,世界撕裂於他竭力收緊的五指間,揉成一粒微弱的白色光點。
「魏哥,醒醒。」
夢境的薄膜被戳破,魏知悟渾身一震,聽著床板嘎吱聲,睜眼看見警局休息室的天花板,一成不變的寡淡白色。
「怎麼了?」魏知悟眨了眨眼,適應傍晚時分照進來的陽光。
「抓了一撥工地聚眾鬧事的,人太多了,我們審不過來。」
「好,我馬上來。」魏知悟撐坐起身,拾起桌角的警帽戴上,帽簷沉下一塊陰影,蓋住他倦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