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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玦的住處被安排在天子山的山巔。折下那枝桃花,他指間都沾了些清幽冷淡的芬芳。不過很快,這種香氣就被濃郁的血腥味覆蓋。他甚至都不需要回頭,也不需要出劍。
一念之間,周遭的空氣就變得詭譎扭曲。
清冷縹緲的月色星輝這一刻有了實感,成為一道絞死人的紗,密不透風、躲無可躲,薄“紗”纏繞住藏在暗處的死士身體,頃刻將他們脖子絞斷!
“嗤——”血濺長空。
一群人喉嚨間絕望的呻吟都來不及發出,頭顱已經滾落下層層山階。
沒有殺光,還留了一個活口,是這群死士的首領。首領嚇得武器都握不住了,匕首“哐當”落地。
他渾身顫抖,臉色蒼白,從黑暗中走出來,還沒靠近,就已經跪在地上。“七、七殿下,我們是被瑞王安排過來保護您的,我們,我……”
姬玦似笑非笑問:“我在宿星宮說的還夠不明白嗎?”他摸了下耳墜,語氣很淡,只留下句很輕的命令:“走之前,把我這裡打掃乾淨。”
“是,是。”首領嚇得六魂無主,話都說不完整了。
這樣的小插曲在嬰寧峰幾乎可以說是司空見慣。姬玦沒有放到心上,他回房,開始佔算羅煥生的命運。
幾次三番的接觸,他差不多將那個小孩子觀了個遍。
隨後他看到,一條非常詭異的命線,浮於空中——
一端青黃、一端霜白,兩種顏色以不同速度,向中間靠攏。
這根命線上有非常濃郁的道家氣息。
姬玦低聲:“【時之沙漏】麼?”
天下排行十四的神器,【時之沙漏】,被靈墟崖胥蝶夫人座下二弟子逍遙子持有。
他垂眸,若有所思。
這會不會是一個杜聖清為針對羅文遙設下的局。那殺了羅文遙後,會發生什麼?
衛國現在當權者昏庸無能,世家凋零。弟子天賦一日不如一日,國勢頹危之際,杜聖清也該出來了吧。
東君叫他小心杜聖清,可實際上,他就是為杜聖清來的雲歌。
杜聖清想要的東西,同樣是他的目的。
衛國皇宮禁地,最恐怖的神器,可遠遠不止是一件【玄天木】。
空氣中,黃白相間的命線下一秒如煙般消散。姬玦抬手,取下了左耳上的血墜。他本來興致懨懨,情緒冷淡,可視線落到那耳墜末端的長稜上後,又微微出了下神。
來雲歌唯一的變數,或許就是施溪了。
不是沒想過以後會再遇到,但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下。
那麼,施溪來雲歌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無論是宿星宮內重逢,還是後山禁地中再見。
姬玦心裡唯一的感覺,是命運荒唐。
陰陽五階,【五蘊熾盛】,五蘊熾盛……那熾盛的五蘊,在嬰寧峰靜止的時間裡折磨他的歲月,是幾十年還是幾百年,或許他都記不清。
徐平樂外婆是驚豔了兩個世紀的傳奇影后,幼年時臺前幕後,耳濡目染了不知多少熒屏愛恨。
無法掙脫痛苦,沉淪血魘的那些年。他一次又一次將自己抽離到臺下,試圖當觀眾去旁觀冷靜。
將暗室裡跪坐發瘋的自己,當一幕電影。
他觀影從來心如止水,於是一千遍一萬遍,無聲問自己:值得嗎?
人世間苦痛如流水。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放不下,匯成滾燙燎原的灼心之火。
他穿越以來,從未崩潰過。沒想到卻因為喜歡上一個人,徹底沉淪,一朝被過往全部情緒反噬吞沒。
意識到喜歡上施溪的那一天,他從戲外入局,也終於想起,自己當了那麼多年的姬玦。
那些不願去想、下意識忽視的血色記憶,潮水般湧上腦海,連帶一歲殺人時的慌亂噁心,困於蛇窟時的痛苦焦慮。點點滴滴,一幕一幕,無邊無際的孤獨恐懼,都從童年的自己身上投射過來。
他當時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冷汗和血一起冒出,把本就深紅的衣袍染得更紅。雙手從袖中伸出,緊抓著頭髮,呼吸顫抖,喉間發出喘息。他如困獸般,狼狽抬頭,視野卻是一片猩紅。
滾燙的是心、是淚。撕碎的是識海、是靈魂。
又或許淚也是冷的,落在他嘴角的從來是血。
所以值得嗎?
為什麼他還沒有死?
他好像在被一團漆黑的沼澤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