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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霞已退,天色沉下來,荀允和一路馬不停蹄趕到青山寺山腳下,往上再無路,得棄馬步行,抬眸望去,林間樹枝搖曳如同暗夜的鬼魅,心裡也由著墜了石頭般,七上八下。
路上便在思索,若晴娘當真在此,他又該去何處尋她,偏生在這時,一個纖弱的少年跌跌撞撞從石階奔下來,藉著微弱的天光看清山腳的人,揚聲急喚,
“是爹爹嗎?”
荀允和一愣,兒子不該在國子監嗎,怎麼來了這裡,荀允和敏銳意識到不對,抬步迎上去,沉聲道,“你怎麼在這?”
荀念樨勉強立住身,一面朝父親行禮一面回,“娘讓兒子來接您去法場。”
今日午後,荀念樨正在學堂午歇,忽然門房送來訊息,說是他母親在青山寺病倒了,讓他來接,於是荀念樨慌慌忙忙往青山寺趕,還沒找到母親在哪,一嬤嬤過來告訴他,說是母親給嫡母章氏在東南法場做了場法事,母親身子不適不便主持,讓他下山來接父親。
嫡母的事外頭人不曉得,是以荀念樨深信不疑,便下了山來。
荀允和寒眸一眯,他剛疑惑去哪尋晴娘,便有人遣兒子過來指路,隱隱感覺有一張大網朝他撲來,荀允和卻沒有絲毫退意,只要晴娘和囡囡活著,什麼後果他都能接受,“帶路。”
越往上奔,前方的光團更亮了,模模糊糊看到人影在林間穿梭,在高臺歡唱,行至山門下,又迅速躍上大雄寶殿前方的寬臺,這才往東南方向的法場行去。
本該符火繚繞的法場黑漆漆的,靜若無人,周遭縈繞一股刺鼻的符油氣息,荀允和眉頭都不帶皺一下,從那間小門跨進去,繞過一片花叢,卻驚奇地發現裡面杵著一堆人。
為首的便是熙王府三公子裴沐珩,刑部尚書蕭御,以及新任大理少卿劉越,荀允和既然猜到有人在設局對付他,對著裴沐珩一行的出現就沒有太意外。
方才裴沐珩一行至城門口時,撞上住持身邊的小沙尼來報案,只道有官宦夫人在寺院行兇,有人指路,他們更精準地尋到事發之地,從山間縱馬抄了近路來,故而比荀允和來得更快。
不過也就快了那麼幾十個彈指功夫。
裴沐珩朝荀允和無聲作了一揖,荀允和拱袖回了個禮,這時側面的往生閣廳內傳來一道嘶聲裂肺的哭聲。
“你到底要做什麼?你想怎麼樣?”
荀允和聽出這是葉氏的聲音,驀地回頭,與此同時,身後的荀念樨也被侍衛捂住了嘴。
只見法場後方矗立一座三層高的閣樓,暈黃的光芒透過紗窗從屋內灑落出來,兩道黑影投遞在窗牖上,一女子躬身立著似在責問,另一人跪在地上做苦苦哀求狀,正是葉氏。
荀夫人葉氏看到秀娘那張臉,登即便嚇丟了魂,“你是何人?”
秀娘籠著袖立在燈下冷笑,“你問我是什麼人,我還要問你是何人呢,整整一日,你的人鬼鬼祟祟跟著我,後來又引我到法場,想將我推入火坑,你到底意欲何為?”
這話如同一道雷砸在荀夫人腦門,
難不成奶孃弄錯了人,瞧面前這女子與那章氏模樣像了個七八成,衣著也極為相似,八成事情黃了且漏了餡,荀夫人頓時心慌意亂,已是六神無主,
“我我沒有”她下意識否認。
秀娘冷笑,“既是沒有,那這上頭寫著荀羽二字,又是怎麼回事?”
荀夫人身子如遭雷擊,頓時僵如石蠟。
外頭立著的荀允和神色也是猛地一變,下意識便以為那說話的女子是晴娘,身影瞧著是極像的,可偏生嗓音不同。
晴娘說話柔柔弱弱,沒有這般中氣十足。
荀允和心裡頓生灰敗,看來不是晴娘,是有人在算計他,荀允和麵色發青緊緊盯著荀夫人。
荀夫人聞言先是一陣恐懼,可很快又鎮定下來,既然這女子不是章晴娘,那麼事情就沒到最壞的地步,她慌忙拂去眼角的淚,懇求道,
“好妹妹,你些許是弄錯了,你把東西還我吧。”
這是承認紙鶴是她所寫。
立在隔壁暗室內的徐雲棲輕輕抿了抿唇,另一頭坐在主位上的青山寺住持則搖頭,無聲唸了一句阿彌陀佛。
秀娘大喇喇在荀夫人對面的圈椅坐下,手尖捏著那枚紙鶴,望著她生笑,
“是嗎?荀羽是何人?總不能是你在外頭的姘夫吧,莫非你與人偷情,被人發現想殺人滅口!”
荀夫人一陣惱羞成怒,“你胡說什麼!他是我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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